刘 炜

之前朋友送了我几本书，《爱你就像爱生命》就是其中之一。王小波，我很喜欢，特别是他的杂文，让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我的精神家园》封面上那个有些酷酷的、痞痞的，世界皆醉我独醒的一些傲气的人。可是，这本《爱你就像爱生命》，赤裸裸的土气标题让我怀疑是否真是王小波的风格。也因此，它在我的书架上尘封了一两年，一直没有拆开过。这次疫情之下，在家待的久了些，这本看着轻松、作者我也喜欢的书，终被我拿来翻看。不想，一边看一边心里就只想说：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这本书果真像书名一样炽热，爱你就像爱生命，但更为恒久、诗意、绵长而又充满力量。其实这本书，作者署名应更正为王小波、李银河更为准确，收录的主要是王小波生前“致李银河”的情书以及几封李银河的回信，顺便收录了“致其他人”的书信，以便我们了解王小波除了爱李银河以外还是有其他副业的。这本书是王小波离去之后，由李银河校刊全稿而出，再自己作序，想来这也是她希望别人记住的她心中小波的样子吧。

从未曾想过，一句呼唤会这样的勾人心弦，“你好哇，李银河”，千百次的呼唤只为跟你说说话。如果说张爱玲的喜欢是“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那王小波的倾诉衷肠就是百变不离其中的花式表达，带着雄性的占有欲与孩子般的稚气，还要加上一点将心上人捧在手心里的自豪与呵护。这样的欢喜与幸福是你看着他的情书，那甚至都不是给你的情书，你也瞒不了满心的欢喜，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都说相由心生，言也由心生。书中打动人心的句子实在太多，没有真情实意、真心实感哪里能有这么多朴素而动人的句子。

——“我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每两三天就要找你说几句不想对别人说的话。”

——“我发觉我是一个坏小子，你爸爸说的一点也不错。可是我现在不坏了，我有了良心。我的良心就是你。真的。你劝我的话我记住了。我将来一定把我的本心拿给你看。为什么是将来呢？啊，将来的我比现在好，这一点我已经有了把握。你不要逼我把自己的坏处告诉你。请你原谅了这一点男子汉的虚荣心吧。我会在暗地里把坏处去掉。”

——“当然你是两样一点也没有。我承认我两样都有一点：除去坏蛋，就成了有一点善良的傻瓜；除去傻瓜，就成了愤世嫉俗、喷皮子上任的坏蛋。对你我当傻瓜好了。祝你这一天过得顺利。”

——“现在我很高兴地告诉你，我的信仰和你又一致了。我现在相信世界上有正义，需要人为正义斗争。我宣誓成为正义的战士。我重又把我的支点放到全人类上。你高兴吗？”

——“我的灵魂里有很多玩世不恭，对人傲慢无礼，但是它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害怕黑暗，柔软的像绵羊一样。只有顶平等的友爱才能使它得到安慰。你对我是属于这个核心的。”

——“也许你是去游山玩水。太好了！好好地玩玩吧，我真希望你玩得好。天热吗？千万不要太热。下雨吗？千万不要下雨。下雨什么也看不清楚。刮风吗？不要乱刮大风。最好是迎面而来的洁净的风。你迎风而来，风来涤荡你的胸怀，仰望着头上的蓝天。好想走在天空的道路上。”

6月5日写下“我发誓，你不回来我也不给你写信了。”6月6日第一句就是“我自食其言，又来给你写信”。而称呼也从前一日的“你好哇李银河”，变成了一本正经的“李银河，你好！”并且此后的情书第一句也变了，想来是他“一点男子汉的虚荣心”吧，输人确不能输阵！

“我爱你爱到不自私的地步。就像一个人手里一只鸽子飞走，他从心里祝福那鸽子的飞翔。你也飞吧。我会难过，也会高兴，到底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但是写这封情书的时候，可以看出他察觉到了李银河身边亲近的人对他们之间的反对，他不想让她为难，不想让她担心。但其实爱就是自私的，也是排他的，爱更应该是他之后的情书里所说的“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爱情是什么吗？就是从心底里喜欢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亲切，不高兴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别人。你要喜欢了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

“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 ”

能够这样热烈的去爱一个人，与被一个人这样真挚地爱着，大概是我们每个人内心的一点小愿望？至少我是。希望自己也能像杨千嬅“勇”的歌词中所言“渴望爱的人，全部爱得很英勇”。

在致其他人的书信中，我也才了解到，原来王小波居然是IT男，而我喜欢的他的杂文是“我正想戒掉写杂文的恶习，但一时还办不到”。他与朋友谈天侃地，保持着“一种至诚的求知之心”，“发现写小说也可以赚到钱”，“正欲辞了职去干这勾当”。“我觉得所有作家分成两类，一类在解释自己，另一类在另外开拓世界。前一类作家写的一切，其实是广义的个人经历，如海明威；后一类作家主要是凭借想象力来营造一些什么。”

“持之以恒固然好，但兴之所至就更好。”这话好像就是我们拖延症的症结所在，没有兴之所至，只能勉励自己坚持下去，而每一个在坚持的人，有谁不是心中报以更大的理想么？不然何以支撑这惨淡的人生？

最后以信中所言结束。“作者认为，这样的生活并无值得炫耀之处，但是因为我们是这样活着，所以，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更值得宝贵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