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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5月03日

忧伤的盐萝卜

刘红春

文娟去吉首看病已经整整七天,我对她的思念像野草一样蔓延。

“文娟回来了吗?”每天放学,我都跑去文娟家,怯怯地推开院门,问正在做家务的王奶奶。听见我的声音,王奶奶头也不抬地回答:就这两天吧。我无精打采地离开,孤单的身形,在夕阳下显得无比落寞。

文娟是我的好朋友,好到有什么好吃的,我们总是第一时间拿出来跟对方分享,有了什么好玩的,也相互交换着。

从五岁开始,爷爷就给我订了一本《小朋友》儿童杂志。这是我最珍爱的专属读物,也是很多小伙伴都羡慕的东西。而我,每次拿到新刊,都兴冲冲地跑去文娟家。然后,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张长凳子上,一页一页地翻看。

这时候,文娟妈妈端出一盘切好的盐萝卜放在小桌子上。“来,尝尝阿姨的手艺,边吃边看书。”尽管文娟妈妈的笑容让我感到亲切,但依旧无法克服女孩子腼腆,低声说了句:谢谢阿姨。却并未伸手拿盐萝卜。文娟看见了,夹起一块盐萝卜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吃起来。我还是忘了父亲“女孩子在别人家里要规矩”的训导,学着文娟的样子,拣了一块薄薄的盐萝卜,畅快地吃起来。

盐萝卜除了好吃,还好看。被切成扇形的薄片,像一把把小型的折扇,清晰的纹路从扇柄向外延伸,精致美观。被盐水浸透了的白萝卜,由原来的纯白色,变成了淡黄色,萝卜的腥味被盐水驱除,味道越发醇厚,丰美。

“盐萝卜真好吃,我妈妈怎么不会做呢?”语气里有了对母亲的抱怨。

“你妈妈也会做,只是,你们家饮食清淡,不喜欢吃盐分重的东西。”文娟妈妈为母亲辩解。尽管这样,我还是对母亲有些不满。

回到家,自然不忘在妹妹面前吹嘘一番,在文娟家吃到的盐萝卜如何好,馋得妹妹一个劲咽口水。

母亲终于明白我的心思,答应明天也在家里腌一缸盐萝卜。

第二天,母亲起了个大早,把堆在灶房一角的大白萝卜全都洗个干净,趁着阳光明媚,把它们一个个摊晒在院子里。母亲说,萝卜的水分晒干一些,才好快速地吸收缸里的盐分。

傍晚时分,大白萝卜有些焉了,萝卜皮失去了之前光泽。母亲把它们扔进盛了盐水的大缸里。白萝卜们像一群顽皮的孩子,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往盐缸里跳。母亲找来一块胶纸,把盐缸口死死地封住,并要我管好妹妹,一个星期之内不许揭开胶纸。

密封的盐缸里装着我和妹妹的期待和欣喜,静静地蹲在灶房的一角。每天放学,我和妹妹都会围着盐缸,聊一会儿关于盐萝卜的话题。有好几次,妹妹都想趁着母亲不在家,揭开胶纸,看看盐萝卜。想起母亲的交代,我果断拒绝。

漫长的一个星期终于过去,我们等来了开缸尝盐萝卜的日子。母亲小心地揭开包裹严实的胶纸,投给我一个赞许的目光。

盐缸打开,一股咸腥味冲鼻而来,母亲捞出来一个盐萝卜,也学着文娟妈妈的样子,切成了扇形的小块。我和妹妹雀跃着,欢呼着:“盐萝卜做好了,盐萝卜做好了。”

各自的妈妈,有各自的手艺,做出的盐萝卜味道也有着细微的差别。文娟家的咸味重,味道浓实刺激。我家的味道淡远,少了回味。可是文娟却偏偏喜欢我家的盐萝卜,这样一来,交换盐萝卜成了我们的另一项游戏。

偶尔的一天,文娟没去上学,她妈妈递给我一张请假条,要我交给班主任。文娟生病了,要去吉首疗。我小小的内心,升起了对小伙伴的担忧,希望她早点好起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文娟还没有回来,家里的盐萝卜越吃越没有味道。放学后,我去文娟家的院墙外,靠着墙根,蹲下来,怀抱着书包,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路人,脑海里满是跟文娟在一起的情景。

王奶奶从外面回来,看见蜷缩在院墙跟的我,从屋里拿了两个盐萝卜,对我说:“文娟也想你,天天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知道你想吃咱家的盐萝卜。”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默默地接过盐萝卜,轻轻咬了一口,居然吃出了咸咸的、从未有过的忧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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