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图湘

保靖“天开文运”是湘西州最大的摩崖石刻，由四个颜体大字和九个楷书字组成，至今已有109年的历史。“天开文运”四个大字从右至左横排，刻于保靖县城酉水大道酉水北岸崖壁间，距原来河面30余米。字为颜体，阴文，每字面积2.4米*1.87米，浑厚遒劲。左有“光绪十七年孟夏月刊”楷书九字，阴文，每字约40平方厘米。保靖县人民政府1993年公布其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百余年来，对此关注和研究者无计其数。但是，1980年7月有关文字才变成铅字，亮相湘西州《团结报》。1984年中央民委的《民族团结》杂志第12期刊发散文《天开文运》。2003年12月北京学苑出版社出版的《湘西第一》一书中，《湘西州最大的摩崖石刻—天开文运》一文，成了“天开文运”基本内容以及历史渊源的权威性定论。

“天开文运”大小13字，何人题写的？这是几十年来一直让我纠结，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以历史的眼光关注“天开文运”，始于1980年在保靖县农调办工作期间。当时的工作不可避免涉及地方历史文物的调查。“天开文运”顺理成章成了我关注和研究的点。2003年退休之前，我曾供职保靖县文物管理部门8年之久。其间，或深入坊间，或钻进故纸堆里，我都没有忘记寻找题写“天开文运”者的蛛丝马迹。

弹指40年，终于柳暗花明，这个题写“天开文运”的人物，查到了。

清光绪十七年初，保靖县城罗氏家族首倡临崖书丹，祈求一邑文运，众皆响应。可是，哪个人的书法承担得起这份重任呢？当时保靖也有几个举人，书法功夫乃科举应试者必修的基本功，他们自然写得一手好字。几个秀才举人，谁不愿意趁此机会留下自己的墨宝，光照后人呢？又都不便毛遂自荐，只好论资排辈了。

一番酝酿之后，众人公推时任永绥镇总兵、湘西靖国军军长的迁陵镇人谢重光。谢重光系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癸酉科举人，老资格，又权位显赫，邑人无出其右。谢重光见人抬举，稍犹豫一下，当仁不让，应了题写事。

据说，谢重光题字那天，春和日暖。谢重光沐浴更衣，礼拜先师，蓄势题写。只一会儿工夫，骨风清瘦的“天开文运”四个大字便跃然而出。众人识得谢重光用的是大清道光进士、书法家何绍基字体，遒劲峻拔，纷纷鼓掌。掌声稍后，有人小心翼翼说，这柳体如果放大，恐不足醒目，若用颜体，应该更好一些吧？众科举中人闻言一愣，偷看谢重光，不便吱声。但见谢老举人微闭双目，颔首认可。

仆役冲泡了本县苗人刚刚送来的清明茶，他慢慢品啜，闭目养神，好一时刻方才起身，至案前，轻提狼毫粗笔，饱蘸松香墨，双脚站稳，调动丹田之气，刷—刷—刷—，“天开文运”四个唐代书法家颜真卿书体大字，一气呵成。少顷，换笔，书“光绪十七年孟夏月刋”九个楷体字落款。但见他轻轻长抒一气，搁了笔，那额头已洇出密密一层毛毛汗。

“天开文运”刋刻后，保靖葫芦寨人袁吉六乡试，中丁酉科举人。袁吉六1913年在湖南第四师范学校任国文教员，成了一代天骄毛泽东的师长，留下了万古佳话。

《保靖县志》（1985年版）“人物”中，有谢重光条目。其中，记载：“辛亥革命爆发，凤凰田凤丹首先举事，谢在保靖联络地方士绅积极响应，县知事孙鸾惊恐而逃。北洋军阀政府遂委任谢为绥靖总镇，领有永绥、保靖、永顺、龙山、桑植等县地盘。谢为了清查‘屯谷’，惩治贪污，与所属永绥协副将宋海涛发生矛盾。宋发动兵变，袭击总镇衙门，谢带领少数卫队冒雨突围，火烧浮桥，断宋追路，始得逃脱，退至保靖水银乡亲戚家。后因势单力薄，出奔云南，投靠唐继尧。不久，病死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