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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5月24日

碗儿糕

叶梅玉

花垣西长街是县城的一条老街,街道弯弯曲曲,宽窄不一,最宽不过十来米,最窄处只有四米多,两边全是私人民宿、店铺,钢筋水泥楼房,一家紧挨一家。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这条街还有零零星星的几幢木屋,路面是年代久远的青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油亮。我在西长街居住了八年多,每天清晨,卖碗儿糕、卖河南老面馒头的叫卖声,总会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这些卖糕点的人很会掐算时间,总会在人们上班之前的半小时或一小时的时间段出现。每次听到一声长一声短的叫卖声“碗——儿糕,碗——儿糕——”,由远而近,我总会第一时间冲出房门,跑到院落大门口张望。

买的次数多了,卖碗儿糕的老人似乎就记住了我。每次快走到我家院落时,老人总会多叫几声,多停留一会儿,好像专为我等候一样。而我似乎从未辜负过老人的期望,只要听到她的叫卖声,总会以最快速度冲出院门。有时赖在床上,一声叫卖,就让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顾不上洗脸,直接奔出院门了。

我喜欢吃碗儿糕。它松软可口,入口即化,几乎不用细嚼就能入喉。不单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碗儿糕有点糯糯的,却糯而不腻。香甜微酸,膨松糯软,是我由衷喜欢它的理由。

老人一般会在我上班前的半小时出现在我家门口,而我恰恰可以买了碗儿糕,一边走一边吃,从从容容地步行去上班,也不会迟到。有时候,老人可能在别的地方耽搁了一点时间,在我倚着院门,悬悬而望时,她才从街头几百米外,一边走一边喊着“碗——儿糕,碗——儿糕”,出现在我视野里。有时候,老人走过了我家大门口,我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不见她的来影,只听到她嘹亮的声音“碗——儿糕,碗——儿糕……”在小街上空飘荡,我便循着叫声,紧跑两步,边喊边跑:“买碗儿糕,买碗儿糕。”有时候是在拐道处,有时候是在坡路上,找到了她的身影。老人听到喊声,准会折回身子,紧走两步,笑盈盈地朝我迎面而来。

老人是个穿着干干净净的老人。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脑后挽着一个光亮的发髻。身着天蓝色的斜襟苗服,袖口滚着好看的花边,虽然洗得有些掉色,但十分干净整洁,让人看着舒服。她背上的背篓搭着一块干干净净的竹棉白布,遮挡灰尘,也护住碗儿糕的温度。

老人把背篓蹾在地上,揭开竹棉布的一角,露出白、黄两色的碗儿糕。白色的是用白糖制成,金黄色的是用红糖制成。一个个形状呈碗状的糕点,挨挨挤挤装满了半个背篓,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撩拨着我空空的胃囊。

老人动作娴熟地从缚在背篓背带上的一沓食品袋中扯下一个,套在手上,捡出两个我要的金黄色碗儿糕。边用夹带着浓浓苗音的客话对我说,她卖的碗儿糕全是精心挑选的优质大米做的,米浆的用水是从深山老林里引到家门口的山泉。

老人每次爱对我这样说,我从未怀疑过老人话里的真实度。我想只有优质的大米和山泉,才能做出如此可口的碗儿糕,老人的碗儿糕总是比我在别处吃到的味道要好。或许,那美好的味道是无法复制的,才让我念念不忘。

老人的碗儿糕很俏,不到半上午,一背篓碗儿糕就卖光了。老人还说,碗儿糕的做法很简单,要经过浸泡、磨浆、发酵、蒸煮等几个环节。发酵是关键环节,既不能发酵过度,也不能不到位,否则没有韧性和弹性,影响口感。浸泡的时间要长,需要八个小时左右;浸泡的水要好,最好是用山泉,还要勤换水。磨成米浆后,留少量米浆煮熟制成“熟芡”,一部分米浆滤干水,装入布袋里自然发酵。然后将融化的白糖与一部分熟芡掺入部分米浆制成白浆,将融化的红糖与另一部分熟芡掺入部分米浆制成黄浆,发酵后在蒸前分别放入少许碱面搅匀。蒸时把黄、白米浆分别舀入一个碗形模具里,蒸熟至膨松开花,即可取出。

后来,我搬离了西长街,从此再也没有吃过碗儿糕了,那美好的味道却长存于记忆里,经年流转,仍会时时忆起。还有那个干干净净的老人和她那朴素的话语,让我在庸常岁月里,感到人间的温暖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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