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田二文
家住灵角山下的朋友齐锋捎信来,说是灵角山上的艳山花(当地对杜鹃花的称呼)开顶蓬了,已经到观赏的最好时机了。他之所以捎来消息,缘于一年前的许诺。于是,探访灵角山成行于一个阳光灿烂的暮春之日。
灵角山,东靠保靖普戎马福,南接碗米坡补足,西齐酉水,北临龙山坡脚苏竹,从与三个村地盘交集的情况可以看出,这里实在算不上名山大川。然而,它契合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古语,曾经的一座据说非常灵性的古庙的存在和远去的解放军剿匪故事的血染风采,立起灵角山神气冷峻的形象。
东西南北,一脉脉林葱木郁的山岭,波浪般向上伸展,百龙夺宝一样簇拥着灵角山主峰。“自古华山一条路”,大凡陡峭险峻的高山翻越之道基本如此,攀登灵角山惟有普戎、坡脚两个方向的两条羊肠小道。我们一行从马福起步,拐棍戳棒,一上一下、一下一上,双脚在窄如刀锋的山岭上迈步。不时见到远处岗岭丛林中冒出团团杜鹃花来,照亮碧绿林海。因为遥不可及,大伙只能发出“好乖哟”的赞叹。
双脚丈量着的险峻终于止于半山腰,接下来的路有了改善。我们在山坡的丛林中蜿蜒,向上斜刺、斜刺向上。齐锋老弟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里是补足村的熟土熟地,近一二十年因为大量劳动力外出务工,它们都荒弃了。曾经的人迹,使进山的路并未像他处荒芜,两旁茂林修竹交枝接叶,拱卫出野性十足的林荫小道。茂林修竹间的灌木中,零星的杜鹃花静悄悄地绽放着,那么火红,那么艳烈,那么纯粹,连绿叶这样的衬托也不必了。面对美得令人心碎的风景,我们用手机不断地忠实定格美轮美奂的花容。
抵达一个平地三尺的山坳口,手机海拔测量仪显出“893”的数据。一行人个个气喘吁吁,但看到身旁的一块烈士纪念碑后,立马精神抖擞,迫不及待地凑近,抹拭灰尘,仔细端详。碑文有些漫漶,但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具体内容:
烈士纪念碑
为着人民的解放事业而英勇牺牲的烈士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纪念一九五〇年八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在灵角山剿田匪三坷而英勇牺牲的烈士。
拔茅公社补足大队党支部革委会贫下中农立
一九七〇年十月二十四日
一旁竖刻着:烈士牟长生同志/班长/东北人;烈士王南三同志/班长/东北人;烈士张发旺同志/战士/东北人。
小时候便听说灵角山是一座英雄的山,解放军在此铁血剿匪,幼小的心灵对它充满向往之情。白驹过隙,40多年后从齐锋老弟口中听到他从父辈那儿耳濡来的70年前人民解放军冒着枪林弹雨消灭凶顽的峥嵘故事,愈发感慨灵角山的血色贲张,愈发感念今日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但湘西境内土匪的残兵败将继续与人民为敌,为害一方。龙山坡脚土匪田三坷带着残渣余孽进入灵角山,占山为王,无恶不作,人民群众誓与田三坷为首的匪帮斗争到底。然其凭借灵角主峰的天险和丰富物产,负隅顽抗。最后在人民解放军一个排的霹雳攻击甚至动用高炮轰击下,匪徒灰飞烟灭,然我人民解放军的三名战士也永远地长眠在了灵角山的怀抱,写下“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的沙场壮歌。
登临1060多米的灵角山巅之路,几近笔直,南北两边峭如斧劈,危乎高哉。因为那座古庙的存在,奇险天道上竟铺陈着层层条石,足见前人的恭敬虔诚和那些僧侣求道问佛的坚毅决绝。爬行其上,胆战心惊,又感叹昔日解放军战士在这“猿猴欲渡愁攀援”的天崖云岭与敌周旋,是何等的困苦与艰难。但见一株株杜鹃花、一丛丛杜鹃花、一树树杜鹃花、一团团杜鹃花,或依坡附崖,或立岩抱石,承受着风雨阳光的磨砺。它们开在路边,开在岭上,开在雾里,开在云中,簇簇嫣红将山川点燃,款款艳丽把满山浸染。这是烈士鲜血浇灌下自然生命的庄严生长,更是烈士革命精神的迎春怒放。
只是,我们有些淡忘了烈士,有些怠慢了烈士。凄凄芳草埋忠魂,虽说这里有烈士纪念碑,但灵角山已难找到他们的坟茔,我们对他们的生平知之甚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周边群众特别是在校学生每年都要前去灵角山烈士纪念碑祭拜纪念,缅怀连同勉励。如今,人员外出,学校撤并,祭奠活动大大减少。
灵角山归来,向一位退役军人事务部门的任职朋友谈起所见所闻。朋友说县里正准备建设中心烈士陵园,届时将把散列各处的烈士请进陵园,树碑立传。我听后甚慰,并深深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