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化

高速公路时代破解了地理瓶颈空间。曾经游子每逢佳节只能思念亲人，如今还能省亲。近年来，每逢五一或端午节，时常自驾回农村老家，与父母家人共享美好时光。回到家乡总喜欢到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转悠，努力追寻儿时场景。感恩共产党，改革开放，脱贫攻坚，全面小康建设，乡村振兴在农村落地有声，农村面貌翻了个，一年小变样，三年大变样。水泥路、自来水、路灯进了百姓家，家家户户相继返修了楼房，连最困难的无房贫困户也搬进了异地搬迁扶贫新家。私家车、摩托车、大型农机对农户来讲，不再稀奇。私家车、摩托车和农村公交车已成为出行赶集的代步工具，城市“堵车病”已“传染”到了农村赶集。连我年过80岁的父亲也赶起了时髦，先后换了几代摩托车。老家的生活、生存、生态环境发生了质的飞跃，农民的获得感、安全感、幸福感不断提升。我打心眼里为家乡巨变感到高兴、骄傲，也为家乡父母官们点赞。

每每回到老家呆上几天后，除了开心愉悦之外，美中不足的是，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在村里转来转去，儿时的记忆迷失了。河里田间的鱼虾、泥鳅、鳝鱼、河蚌、蜗牛、田螺都跟我玩起了捉迷藏，塘边、河边、沟边、路边、田园、菜地此起彼伏的蛙声虫鸣交响乐听不见了，蜻蜓、蝴蝶、蚱蜢、知了都成了稀客。曾经横行田野的“恐怖分子”：蛇、蜈蚣、蚂蟥、老鼠都“闭关宅洞”去了……我曾多次努力找寻，却总是失望而归，心境充满着五味杂陈。带着疑问，一直努力与家人、乡亲进行“打破砂锅问到底”式交流，终于明白，主要是大量使用农药、化肥、除草剂等惹的祸。我的老家常住人口是“386199”部队，中青年都去了外边闯世界。农活原本都是青壮年，可如今不得不向科技要劳力。农机、农药、地膜、除草剂、化肥应用尽用，种植面积和产量虽然没有多大改变，但劳动强度大大减弱，农民种粮成本增加，土壤肥力和农村生态环境质量在下降，大米的口感远不及我从湘西扶贫村买来的好吃。长期过度使用农药、除草剂、地膜、化肥是一把双刃剑，负面问题越来越彰显，农村土壤、水源、空气污染不断在加重，农村生物链受损越来越重，对青蛙、泥鳅、鳝鱼、鱼虾、河蚌、螃蟹、蜜蜂、蚯蚓、鸟类等有益生物致命性杀伤越来越强，畜禽和野生动物慢性中毒时而可见，对人类健康构成威胁不断加大。儿时可以到处挖蚯蚓给小鸡、小鸭吃，如今找一条蚯蚓费时费力。昔日插秧返青后，稻田里洒一次石灰或茶枯饼，满田都可拾到泥鳅、鳝鱼、河蚌、田螺，如今青蛙、昆虫、泥鳅、鳝鱼等生物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农村田园生物多样性在缩水。儿时，每当盛夏夜深人静的时候，房前屋后萤火闪烁飞舞，田园里蛙声虫鸣如甜歌般悦耳动听。可如今萤火虫依稀可见，田园蛙声虫鸣差不多销声匿迹，犹如进入无声的寒冬世界，没有蛙歌伴睡，寂静得有些恐惧。

家乡情，乡愁结，儿时记忆渐行渐远。回到老家与家人乡亲叙旧，谈得最多的话题是绿色有机农业和生态文明建设，反复提醒家人亲戚，少施农药、化肥、除草剂，多施农家肥。可老家已难以找到耕牛，乡亲们喜欢随大流，图省力，对早已迷失的青蛙、蚯蚓如同弃用耕牛一样，司空见惯，要改变现有农作方式和习惯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时场景已回不去了。着实为曾养育我的这一方水土祈祷和发愁。昔日虫草百灵的乐园、蛙歌虫鸣、田螺、泥鳅、鳝鱼去哪儿了？长此以往，生于斯长于斯的生物生灵或将“背乡离境”，或将被农药残留“中毒索命”，接踵而至的地方病不育症等威胁人类健康，老家乡亲们的幸福健康指数将大打折扣。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回到湘西，特别是到乡村山寨，满目青山绿水，到处都可见儿时场景，夏日里的田园蛙歌，是久违的乡愁感觉。无论到城郊爬山背水，还是到自己联系的扶贫村，一路都是不绝于耳的蛙声蝉鸣、鸟语花香、蜂飞蝶舞。溪沟田间，只要留意就可捕捉到螃蟹、青蛙、泥鳅、鳝鱼、田螺的影子，有时还可目睹青蛙、鱼虾、蝌蚪成群集结场景，整丘成片满布着黑压压的青蛙卵簇和成千上万的小蝌蚪群，驻足观赏还真能感知陶渊明笔下的田园诗歌。春耕时节走到农户家里，老百姓餐桌上摆着犁田打水时捞起来的泥鳅、鳝鱼等纯野生美味。湘西地处武陵山腹地，经济欠发达，农业科技种植水平不及家乡，农药、化肥、地膜、除草剂推广使用强度还不大，尤其是除草剂之类尚未普及，农机尚未完全取代耕牛，农家肥仍在广泛使用。或许，这是好事，成就了品质优良的湘西农产品，诸如茶叶、猕猴桃、稻谷、椪柑等都是备受消费者青睐的绿色有机食品。湘西水土污染程度偏低，尤其是一些偏远乡村，农村仍然是一块净土，更是鱼虾、昆虫、青蛙等生物的乐园。湘西田园依山傍水、溪河相连、共生共伴，有水田的地方时常有溪河，溪沟里除了鱼虾，还有丰富的桃花虫（水蜈蚣），那可是湘西苗家独有的舌尖美味。湘西水库里还能发现对水质生态环境要求苛刻的桃花水母——世界级濒危物种。湘西乡村能体悟古代诗人田园生活意境，还能寻归乡愁和远方的感知。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指出，山水林田湖草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这一重要论述强化了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人与自然和谐的意识和情感。新冠肺炎疫情引发保护野生动物的强烈反思，保护野生动物不仅事关国家生态安全，而且事关人类身体健康。“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已深入人心，守住绿水青山已开始成为全民自觉行动。美丽中国和乡村振兴要坚持生态优先和绿色发展，以乡村资源环境承载力为基础，尊重农业发展规划，保护乡村生产生活环境，强化食品安全、资源安全、生态安全，转变农业生产方式。当施用农药、除草剂时，要考虑是否对青蛙、泥鳅、鳝鱼、田螺、河蚌、昆虫等生物构成生命威胁；当给农作物施肥时想一想是否对土壤肥力、微生物结构性质构成污染；当我们引进外来物种时问一问是否对本土群体生物造成冲击……要学思践悟习近平总书记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的重要论述，真学真懂、学以致用。转变乡村生产生活方式的道理很简单但贵在落实，保护青蛙、鳝鱼、河蚌、田螺，蛙声蝉鸣就会重返田园田野；留住青蛙、鳝鱼、河蚌、田螺，就是尊重自然，尊重生命，人与自然和谐共存，保护人类身体健康；留住青蛙、鳝鱼、河蚌、田螺，土壤污染得到生态修复，水土流失得到有效防治，保护生物链和生态安全；留住青蛙、鳝鱼、河蚌、田螺，就留住乡愁、诗与远方，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就步入绿色治理发展轨道。谁不希望家乡美，谁不说俺家乡好。美丽乡村是美丽中国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家乡美，不仅要美在“山更青、水更绿、天更蓝、气更清”的高颜值村容村貌，而且要美在“民更纯、地更肥、田更丰、蛙更多、花更艳、村更古”的高质量生态文化。如果只见小楼洋房，不闻蛙声蝉鸣，文化气息缺失，美丽乡村就丢失了“生态宜居、乡风文明”的灵魂。生态美才是美丽乡村建设极具活力的，绿色、有机、生态可以增添美丽乡村的成色，祝福我的家乡早日重现儿时田园蛙歌美境，祝福湘西乡村成为世人神往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