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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6月07日

故 乡

老房子里,承载着关于故乡的记忆。 田 华 摄

向宽辉

提起故乡,儿时的画面如同放映的幻灯片一样,一幅一幅地在脑海里闪过。故乡那些我曾经用脚丈量过的山、水,还有曾经陪伴我的树木、花草和熟悉的儿时伙伴,都清晰地,迫不及待地浮现在眼前。有人说,每个人的心中都装有一个或者若干个故乡,地域故乡装着身体,精神故乡装着灵魂。鲁迅笔下的故乡,是把故乡装进自己的身体,把灵魂寄托给了闰土。而我,也要寻找我的故乡。

从初中开始,我大部分时间在外面,去过很多地方,但和家乡接触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初中每周回一次,高中每月回一次,大学每学期回一次,研究生一年回一次,出国留学几年未曾回国,直到工作几年后才回一次。看到的景象也只是盛夏和寒冬,甚至只有寒冬。我也想,老了的时候,在村边建一栋依山傍水的小房子,种种花,读读书,写写字……

回顾过去,才发现自己很少有机会和故乡进行深层的接触,对她的思念是越加强烈。

于是,寒假期间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一家子就打点行囊,坐着火车,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回了乡。火车的“哐当”声是我归家的信号,每当这碰撞声的频率加快,两边的山渐渐地多了起来,我不免急切起来。虽然多年未归家,青山依旧,绿水长流。一闪而过的村庄也静静地躺在那里,和几年前的景象没有多大的差异。慢慢地,火车开进了张家界,越过了猛洞河,绕过了宋祖英的家乡古丈,飘过了马颈坳,湘泉酒厂,缓缓地驶入吉首车站。车上的人早早地准备好行李,急切地下了车,而后在车站外四散开去。

我们收拾了旅途的辛劳,回到吉首的家中。因为很久没有人住,家里空空荡荡,格外的冷,我不由得加了厚厚的棉衣。吉首不是我的故乡,这里的家只是一个落脚点,几年回来一次,住上一两天,没有太多的感情,也不认识周围的邻居。我的故乡是我出生的地方,凤凰古城西面的一座小村庄。

迫不及待地给大哥打了电话,说我已经回到吉首,让他明天来接我们回家。大哥老实本分,第二天从家里开车下来。我们打点好,就继续踏上了归乡的路。上车时,我让大哥走国道,别上高速。车子在国道上奔驰,车外的光景依然,三拱桥的场还没有散,三三两两的人抱着鸡鸭,横穿马路,满是褶皱的脸上洋溢着纯净的笑容,像是做着一个幸福的梦。车子也放慢了速度,似乎怕惊醒周围的梦中人。驶入群山之间,绕过几个村庄,炊烟在傍晚淅沥的小雨中,久久不愿散去。

故乡渐近,天气变得更加灰暗,只有村中崭新的白墙和蓝瓦显得格外耀眼。村东头山顶上的碉楼石堡还在,只是上面的房子早已消失,剩下一堆土石守护一方百姓。家里的老房子也被推倒了,原址上建起了3层小洋楼,高耸地矗立在村子中央。老房子是爷爷建的。多少年间,老房子黄色泥墙,黑色的瓦,杉树的房梁和柱子,支撑了一个温暖的家。

母亲很高兴,远远地迎了过来。她一个苗族女人,嫁到汉区,辛勤地养育自己的孩子。我们的成长是她唯一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黑了,皱纹也深了。为了生存,匆忙的奔波,我忽视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记得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可能会更白一点,更好看一点。那天,母亲笑容满面,也藏不住疲惫和岁月留下的印记。

母亲亲自带我去参观新房,这可能是她第二自豪的东西。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原因总是这栋老房子。父亲经常斗气说,三年就能建新房。可是直到他去世,新房也没能建好。最后,我们成家立业,逼着母亲改建老房子,新房才得以建成。母亲是不同意推倒这栋房子的,她说这房子风水好,出了很多能读书的人,包括几个堂兄、大哥和我。另外,老房子住着舒服,凉快。我也不太同意推倒,不是因为风水,而是因为它承载了半个多世纪的故事,一个家族的传承和几代人的梦。只可惜老房子被定为危房,必须要拆掉。老房子的重建由大哥亲自操刀。大哥一直是家里的支柱,只要有他在,我们就可以放心,不用操心任何事。

老宅虽然位于村子中央,但周围很安静,少有人走,连小孩的打闹声都听不见。看着周围都是崭新的楼房,它们和记忆深处的景象无法重合,还好有村中央的水塘和挺拔的古枫树,告诉我,这就是我的故乡。门口我们曾经打闹的田坪,早已恢复成田。以前,那是青石板一块一块地镶起来的平地,8组人晒稻谷的地方。这时,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幅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一轮圆月守候着整个村庄,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在这个田坪里跳绳、捉迷藏、踩高脚马、坐板板车、玩泥巴、骑自行车、摔跤……

水塘灌满了水,还长了水葫芦,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仅是塘里的鱼都可以把他们消灭。以前,水塘每年都会放干,那时我们就会不厌其烦地到塘里修“水坝”。水从井里流出,沿着以前还残留的田埂边沿向水塘下面流去。我们便会在中间位置截流,修起水坝来。在这修水坝的过程中,我们知道了如何让水坝更结实,不被水冲垮。夏天,我们在水塘里游泳。现在,那个曾经刚学会仰泳,就要游到对面的无畏少年,似乎依稀可见,可又不见。

母亲继续着自己的自豪,描绘着这这那那。身在异乡的人,感受过了人情的冷暖,无处安放的灵魂终于在家乡得到了慰藉。故乡像一位慈祥的母亲,远远地迎接自己的孩子,不管他是锦衣玉食还是孑然一身。我尽力回忆故乡的往事,努力地抓住,不让他们散去。

脑海中的故乡邻里和睦,大人之间也少有矛盾,就算是有,也会很快解决;孩子无忧无虑,哪家饭熟就地哪家吃,没有顾虑。夏天,大人们坐在门前的坪里,摇着蒲扇,或者聊天,或者给我们讲故事。银色的月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样亮,星星也时不时闪烁着,青蛙的呱呱声和远处的“阳雀”进行着夏日二重奏。小时候,很多知识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传承。我们听着大人的讲述,幻想着过去和未来。

我看到儿时的玩伴,兴奋地上前打招呼。他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两分钟,没有回应。我准备搭他肩膀的手,定格在了半空,慢慢地抽回放进了裤兜。

“宽辉啊,转来过年来了。”他说完,露出尴尬的笑容。

“嗯,来走玩了。”

“嗯,好……”他似乎想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

小时候,他是我们的队长,总是神采飞扬。他带着我们上学、放学,带着我们掏鸟窝。那时,他话很多,但大家也听他的,喜欢和他玩。他也很有骨气。记得那时上学,要经过一个家的田埂。但是那家小孩不让我们过,他就带着我们绕道去学校,直到小学毕业。这种志气让我们佩服。

以前,每次我回来,他都要过来玩。可是我们的对话越来越少。我本身就是不善于闲聊的人,只能问问他有关打工的事情。他也问我学校的事情。之后,慢慢地来往就少了,有时就过来坐坐,一会儿就走。这次看到他,他的眼睛里流露出陌生的眼光,没了昔日的神采。也听母亲讲过,他虽然长得俊俏,但是找老婆比较坎坷,被拒绝很多次,好在最后也成了家。

在家两天,拜访几家亲戚,给祖先上坟,吃完年夜饭就匆匆回了吉首。几天后由于疫情,就提前返回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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