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刚

腊月过后，家家户户开始杀年猪了。母亲把吃不完的猪肉切成一块一块的，3至5斤左右，抹上一层盐，最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缸里腌制。一个星期后，猪肉腌制好了，母亲用棕树叶把它们绑好，一排排地挂在火坑上面的架子上，用升腾的袅袅炊烟把它们熏制成美味的腊肉。

在火坑边，母亲跟我讲起了过去的那个艰苦年代。她说，那个时候，故乡的先人们没有冰箱，也没有特别好的冷藏技术，储存猪肉成了他们的一大难题。于是，他们绞尽脑汁，急中生智，逐步探索出了用烟火熏制腊肉的秘方。这种方法不但可以把猪肉保存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还不会变质，因此它深受乡亲们的青睐，并且流传至今。

虽然母亲没有上过学，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对熏制腊肉有非常深厚的研究。她高兴地跟我说，熏腊肉好比精心酿造美酒一样，需要时间慢慢来打磨，得非常细心、非常仔细，来不得半点马虎、容不得丝毫懈怠，最为重要的是，在熏制过程中，火坑里的火要一直燃着，一直冒着青烟，不能熄了，直到熏干了水气，逐渐变成微黄、酱色、深红、黑红……

或许，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母亲对熏腊肉的要求特别高，对柴火的选择特别严，对我们的要求也特别高。她时常对我们说，枞树、杂木熏出来的腊肉黑黢黢的，颜色特别难看，还特别难洗；桐树、橘子树熏出来的腊肉不仅肉质好、味道好，而且色泽金黄、颜色好看，还特别好洗。或许，是出于这些原因，母亲才反复提醒我们，哪些柴可以烧，哪些柴不可以烧。

记得，有一年的寒冬腊月，父亲坐在火坑边，他一边烤火一边看书，还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心爱的书籍，不小心往火坑里加了一根枞树柴，正好被母亲看到了，之后就是一阵指责，一阵唠叨，并反复告诫他千万不能烧枞树柴，不能烧杂木柴，只能烧桐树、橘子树柴。经过这次印象深刻的批评教育后，父亲再也没有烧枞树、杂木柴了，还经常帮忙打理熏腊肉的事。

经过20多个日日夜夜，腊肉终于熏好了。煮饭的时候，母亲垫着脚尖、拿着菜刀从火坑上小心翼翼地割下了一坨腊肉，来改善家里的伙食。只见她用火钳把腊肉夹着放在火上烧，烫掉肉皮上的毛，然后放入热水中洗干净，最后切片倒入锅中和干辣椒爆炒。瞬间，香喷喷的腊肉味扑面而来，弥漫了整个房子，令人垂涎欲滴。

每当看到那些炒好的腊肉，盛在大碗里，大片大片的，还袅袅地冒着热气，我都会忍不住地夹一片含在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慢慢地品尝它那种独特的味道。那种浓郁的香味，立即充盈于口腔，让人欲罢不能。父亲说，假如这个时候，能有几个亲朋好友在一起最好了：围着火坑，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谈天说地，那真是人生中的一件美事、快事！

父亲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说腊肉富含磷、钾、钠以及蛋白质、氨基酸、碳水化合物等元素，能增强人的免疫力，具有开胃祛寒、消食等功效，属于上等佳肴。每当炒腊肉的时候，父亲总是提醒我多吃点。有时候坐在火坑边烤火，我都会经不住它的诱惑，都会用菜刀从火坑上割下一小片腊肉，把它串到一根小木棍上，放在火上慢慢烤熟，最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如今，这些美好的童年往事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地提高了，腊肉已不再是稀罕之物，超市常年都能买到。但是，这些腊肉都没有故乡的腊肉正宗、地道、醇厚。因为故乡腊肉肉质比较好，猪吃的是包谷、糠、猪草，还用桐树、橘子树柴精心熏制，所以这些舌尖美味，让人望眼欲穿、垂涎欲滴、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