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廷

春天就要来临时，雪的奶奶去世了。奶奶葬礼上，雪没有哭，只是，奶奶酿酒的样子，总浮现在梦中，那些酒从梦里溢了出来，湿了枕头。

雪是闻着奶奶酿的酒香长大的。

每当春天快来的时候，奶奶就会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一边酿酒，一边给雪讲着关于酒的传说。酿完酒的时候，天边的红霞已经染红了一整片天，雪也趴在奶奶的腿上睡去，奶奶叫醒她，雪踩着奶奶的影子跟她来到了家里的酒窖。她记得酒窖里总漏着一缕缕昏黄的光，光柱打在酒坛上，停在陈年的老酒上，整个酒窖弥漫着傍晚的色调和酒的醇香，那是雪童年的颜色和味道。

一场大雪过后，立春了，外婆就会拿出自家酿的酒，然后把村里人请到家里来喝酒。凡是喝过奶奶酿的酒的人都说好，灯光和傍晚的光是一样的，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暖色调。雪每次都会拿着一个小碗，偷偷地盛一小碗酒，躲在大人身后悄悄地抿上几口。清甜的纯米酒顺着她的喉咙缓缓地流入心田，就像是奶奶的手掌抚摸她头发时那样的温暖，然后趴在桌子上听着喧闹声睡去。

她总是梦见她踩着奶奶的影子，和奶奶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奶奶说，如果你一直在梦里闻得到一个人的味道，那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但是奶奶还是走了。雪想起了曾经跟奶奶的约定——酒窖绝对不能空。

雪凭借着记忆，尝试了无数次，却始终都没有酿出奶奶的酒，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奶奶在梦里说的“最后一个配方”究竟是什么？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雪还是没有酿出满意的味道，但雪的记忆却好似同地窖里的酒一起一点一点地变少。就当雪快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家里再不如往常那样热闹，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跑出门去……

她走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请村子里的所有亲朋好友来家里喝酒。她将自己酿的酒拿出来给大家品尝，和大家谈论家常。“唉，还是老味道啊！”当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黄昏的灯光，暖色调的场景，雪好似回到了奶奶还在的时候。

从那以后，奶奶家的酒窖再也没有空过，酒的味道再也没有变过，在立春的时候家里还是如往常一样热闹，而奶奶好似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来都没有远去。

雪明白了，酿酒的配方没有错，缺少的，是亲情、是分享、是无可替代的人间烟火的味道。（作者系州溶江中学初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