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屈子为人诽，令顷襄王怒，放之于野。

为楚呕心沥血，却遭不幸，谁甘心？屈子悲愤，遂郁郁。至江滨，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不堪。

屈子放逐之讯，楚地蔓延，湘西武陵山脉德夯峡，有云雾妖闻之，感其心至诚，欲迎屈子，驻德夯，以疗心伤。

云雾妖化为白面书生，在古溆浦遇屈子，邀其往德夯，览山水，被拒。书生暗忖，人界悲苦郁结，唯酒与山水可释，便复邀，复被拒。无奈，遂施术于屈子，摄其元神，径往湘西德夯域而去。而屈子肉身，遂昏睡。

一路上，屈子感周身，有风云袭扰。半刻，落于一峡谷。观谷内石壁，皆似刀削斧凿，有棱有角，威气逼人，莫可避。置谷底，人皆小，若一鸡毛，轻而弱。

书生引屈子，沿谷底徐步，后循崖隙，攀上一突兀高台。书生言：“此天台矣，吾经年居之。”

屈子方俯身，察谷底来路，丝线般细。远眺，众山壑貌，一览无遗。

书生复言：“谷底时，石壁崖，貌大，威重。然，居天台处，凡群山沟壑，俱小，俱全矣。”

屈子曰：“居高目自远乎？”

“是矣。”书生复言，“楚王忠奸不辨，无高瞻远瞩之慧，非大器。然，君常悲苦于此，悲苦于一螺蛳壳内之紊乱事，何苦哉？若君居岁月远，立九州高，为九州一统之千秋业而呕心沥血，于民、于东土，不为福乎？”

书生言毕，仰天浩然一叹，忽化作一团云雾，飘入峡谷。屈子大惊，忽知书生非人矣。

屈子复睹天台下，万丈悬崖，有云骤起，袅袅然。须臾间，屈子所睹群峰腰部，有云雾浮起。遂大疑：此境在人间？亦或仙界？

其时，云雾甚浓，屈子衣襟忽湿。屈子心底，一股深压的悲愤遂起，忽仰天长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后，意识全然模糊。

翌日夜，古溆浦的屈子身子忽醒，忽感如历一场梦，襟已泪湿一片，悲苦之绪未消，遂奋笔作《天问》。

后，屈子肉身，也许未去德夯，也许去矣。然，一怀苦心，终究于汨罗深处，殉志而去……而今人，遂将德夯天台，呼为“问天台”。

异史人曰，2020年7月23日，东方九州大地上，中国首次火星探测器起航，探测器名为“天问一号”！此名与屈子旧日诗歌《天问》之名，如出一辙。然，一人之天问，与一民族之天问，能同日而语？一德夯问天台，与一东土问天台，能同日而语？窃思，若屈子存，其当欣慰？抑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