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勇

从罗依溪到葫芦溪口

酉水上的活码头都在苟延残喘

罗依溪至凤滩依然有班船

我们借最后的秋日哒哒于一川碧

水之上

葫芦溪口遥远

湖南和湘西把通村路最后一公里

留在这里打通

葫芦溪口很近

两岸熟悉的苇草、橘柚和青瓦

木房

直抵怦然跳动的胸口

我不能像荡漾的苇草那样平静

无视酉水的滋养与博大

也不能像飞翔的鸥鹭那样无羁

只留下缥缈的身影

这十亿多立方的库水跟记忆一般

鲜活

溪州铜柱是土家人从水底捞起的

定海神针

酉水深蓝的积淀里有千年的铜锈

映照出八百年的和平与祥瑞

千里酉水千年航运千滩故事千叠

摆手

一齐在凤滩水电机组的轰鸣里

化着无尽的光热

如今这与世隔绝的一川碧水并不

孤独

左手挽着小溪

右手挽着高望界

留守着武陵人最后的桃花源

哒哒的机帆船在右侧的汊港里

熄火

在葫芦溪口静静停泊的船头

可以打捞鱼虾

也可以打捞先辈遗失的酒碗和

船歌

葫芦坪的秋天

葫芦坪的秋天不可轻易得见

像宝葫芦一样被酉水和高望界紧紧收藏

葫芦坪的秋天是层层梯田上的稻菽

葫芦坪的秋天是碧水河岸边的橘园

葫芦坪的秋天是悬崖上喧嚣的蜂桶

葫芦坪的秋天是五彩斑斓的晒场

葫芦坪的秋天是屋场边挤挤挨挨的柴禾

葫芦坪的秋天是围栏里叽叽喳喳的土鸡

葫芦坪的秋天是黄家大院俩老相伴七十年的不老

时光

葫芦坪的秋天也是上寨中寨下寨滋养五十个姓氏的

水井

葫芦坪的秋天也是寨堡上那所村小寂寂无人的惆怅

葫芦坪的秋天也是古木萧萧落叶里仃伶佝偻的背影

葫芦坪的秋天也是向阳坡上炊烟袅袅日出月落的

晨昏

葫芦坪的秋天还是雨后新晴打着小伞呱呱坠地的

蘑菇

葫芦坪的秋天还是罗葫公路穿山架桥涅槃新生的

出路

葫芦溪之夜

山中没有月

江上无渔火

人户皆无锁

葫芦溪口的船只已经锚定

泊在夜色和涛声里

米羊肉是没有腥臊的那种

枞树菌是紫红色的那种

嫩豆腐是石磨推的那种

秋白菜是农家肥浇出的那种

葫芦溪的男人是喝一海碗

就吼一嗓子山歌的那种

葫芦溪的女人是吃一串辣椒

就咽一桩糟心事的那种

今夜，我宿在葫芦溪口

像葫芦溪的男人一样畅饮

把田园的诗行摁进夜色

像葫芦溪的女人一样嗜辣

把红尘的忧伤抖落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