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金章 图/ 向民航
文溪桥位于吉首城北峒河与文溪交汇处，因横跨文溪而得名。
文溪桥虽只有几十年历史，却是吉首老城区仅存的唯一一座不含钢筋水泥、纯青石结构，且只限于步行的传统石拱桥。其主体为单孔形状，在西岸落地后为与峒河公园小广场实现无缝连接，顺势增加了一小孔，并无凝滞呆板，更显活泼美态。桥身呈弧形，如玉带横波、长虹映水，造型巧妙大方，线条柔和流畅，布局率意自然。桥面铺砌的青石全部用细钻刻缕出精美条纹，桥身上的石栏杆柱头雕刻成金瓜和宝瓶式样，间隔刻有双凤朝阳图案，充分展现了设计者高超的审美眼光和工匠们精湛的建筑艺术水平。
文溪有两大支流，均发源于吉首与保靖交界处的阿婆山。东麓己略河，从夯坨苗寨发端，直下红坪、己略、溪头、振武营，经酒鬼酒集团公司至五里牌。西麓龙午河，源出夯补市苗寨，下结联、课瓦、龙午、小溪，到五里牌与己略河交汇，合为文溪。
文溪流域内山川秀丽，风光怡人，分布有众多保存完好的古老苗寨，民风淳朴、文风鼎盛。尤其溪头村、上佬村的吴氏，是吉首有名的世家大族。上佬村在明代正德年间出了个苗族大儒吴鹤，是王阳明亲传弟子，曾随王阳明游学江西，得阳明心学真传，不乐仕进，隐居吉首潜心苗乡教育事业，为唐宋以来苗族第一代知识分子。小溪村洪家，亦是本地书香门第，族中人物有洪廷佐，清咸丰三年任福建漳州府经历，官声清廉，乐善好施，以致力家乡公益事业闻名。
据本地老人言述，文溪原名横溪。过去在己略河与龙午河交汇处，有一个村子叫横溪寨，老百姓生活比较穷困，主要靠打柴为生，因此有民谣唱道：“有女莫嫁横溪人，一把柴刀一捆藤。”清代中期，吉首有一文姓家族兴起，大量购置田产，自文溪桥往上，沿河两岸的横溪寨、五里牌、桐木潭、小溪这片都成为文家的产业。在吉首方言里，“文”与“横”发音相同，且河流上下又是文家的土地，老百姓便以其姓氏为河流冠名，把横溪改叫作“文溪”。
吉首文家虽然家大业大，但除祖上曾有人发迹外，历代子孙均未有功名，只以务农经商为主，家族事迹不仅在地方史志上未见记载，连本地老百姓都很少有人知晓。民国时文家有文梓明、文征明两兄弟，一个务农一个经商，生活富足，犹称小康。文溪两岸的田地，主要是老大文梓明在打理，他居住的大宅，在镇溪老城花翎街（现吉首八月楼后面东门垅一带），至今保存完好。老二文征明专门经商，开有商号，经营桐油、中药材等生意，他在峒河岸边关厢门附近修有一栋青砖大院，今已不存。兄弟二人勤勉事迹当时在吉首称为美谈。文家在东正街对岸，还修有一座文家祠堂，1949年后被用作他途。
另据老人们说，文梓明、文征明都是大家平常称呼的别号，兄弟二人另有正式的大名。乾州红枫森林公园今存文家祖坟一座，下葬时期为民国二年，民国十六年重修，根据墓碑文显示，墓主应该是文梓明、文征明的生母吴氏。立碑者文兴印、文兴斗，这可能就是文梓明、文征明的大名，其下并刻有二人各有两位妻子，与坊间所说情况正好相符。吴氏墓碑上刻有“前清例赠宜人”字样，说明文家在清朝时曾有人任五品官职，所以女子可获“宜人”封赠。《乾州厅志》记载的有清一朝本地获“保举武职”官员名录中，有一条目是“文景祥 保举花翎补用都司”，这个文景祥应该就是文家先祖。花翎是清代官员的冠饰，用孔雀翎毛饰于冠帽后，以翎眼多者为贵。清朝初期，对奖戴花翎要求十分严格，规定外任武臣中，非军功卓著不可蒙赐花翎。后面规矩渐松，到光绪初年奖保花翎遂成风尚。而都司在清代官职中为四品，估计文景祥实任官职应是守备、千户、守御所千总之类的五品官，因军功卓著，上司在他原职级上为其保举再提升一级。文家老宅所在的花翎街，地名来源或始于文景祥获保奖花翎之事。
作为一头连接峒河公园，一头连接光明社区居民点的主要通道，每天清晨，文溪桥是吉首城中最早醒来的地方之一。天未放亮，桥东有十多年历史的米粉摊已开始进入忙碌状态。生火烧水，摆放桌椅，准备食材，然后以最佳状态迎接黎明的到来。小吃摊紧挨桥头，古树浓荫遮盖其上，眼前河水翠碧，身后小巷深幽。来吃米粉的多是居住在文溪桥附近的居民，彼此十分熟识，站在摊前不用开口，老板主动将对方爱吃的味道调好送上。经常有三五老人，清晨散步回来，在桥头碰面，相邀一起坐下来吃碗米粉。就在树荫底下的小木桌前，几个老友边吃边聊，兴头上来，便喊老板送上一瓶简装白酒，用一次性纸杯挨个倒满，就着米粉小酌起来。二两小酒下肚，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家长里短，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老人们也在谈兴里享受着一日里最惬意的时光。
从桥头米粉摊顺石阶而下，左侧便是有名的大水井。一股活水从青石缝中流出，四时奔涌不竭。清晨起来，用背篓背着夜里换洗的衣服到井边捶洗，这是周围住户每天早上“必备功课”。井口前面，用青石条砌成四五个方池，池边筑有高台。洗衣的妇女们把背篓堆放在平台上，然后各自蹲在池边捶洗衣服，流水声、谈笑声、捣衣声，汇聚成一首欢快悠扬的晨曲，回荡在文溪桥的上空。
关于大水井，本地苗族流传有一个古老传说。很久以前，吉首一带遭受大干旱，老百姓深受其苦，大家都说是居住在吕洞山（一说是张家界天门山）的龙神使坏造成的，吉首的一位苗族老法师决定去吕洞山擒拿龙神。他来到吕洞山龙神居住的山洞中，和龙神展开殊死搏斗，双方厮打了许久，最后龙神不敌老法师，被他成功斩杀。但是龙神临死前使法将山洞封闭，老法师打不开洞门，只得往山洞深处走去另觅出路，最后机缘巧合，终于找到其他出口逃脱出来。这个出口，就是文溪桥旁的大水井。
大水井往前不到一百米，是吉首市有名的文物古迹伏波宫。伏波宫又名伏波庙，供奉的是汉伏波将军马援。马援是东汉开国功臣之一，为光武帝刘秀统一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东汉建立后，年纪老迈的马援仍主动请缨东征西讨，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官至伏波将军，封新息侯，世称“马伏波”。东汉建武二十四年（公元48年），马援以62岁高龄率四万兵马南征五溪，在沅陵壶头山遭受本地少数民族顽强抵抗，战场失利，心力交瘁的马援最后身患重病而亡。临死之前作《武溪深》诗叹曰：“滔滔武溪一何深。鸟飞不度，兽不敢临。嗟哉武溪多毒淫！”从吉首流至泸溪的沅江主要支流武溪，据说河流名字即来源于此诗。因马援号称“伏波”，此后武陵山地区民众便在易遭水灾处修建伏波庙，供奉马援以镇伏水患。
文溪桥旁这座伏波宫，是武水流域现存的唯一一座伏波庙。始建年代无考，乾隆六十年遭兵火损毁，嘉庆三年重建。此庙不仅独具稀缺性，建筑也富有特色。其山门是一堵朱红色的高墙，正中间开有一道拱门，上面是竖写的“伏波宫”三个鎏金大字，左右各有一幅宋代文官坐像壁画。进入拱门，头顶是一座戏台，穿过戏台拾阶而上，是一个大天井，左右各有数间厢房，前面正殿中央便是马援塑像，身穿盔甲，手抚长须，相貌威严，两旁各坐着两位天官，服饰鲜艳，形象儒雅。殿外木柱上挂有一副对联：数尺地方可家可国可天下，千秋人物有贤有愚有神仙。
文溪桥西头的峒河公园，是吉首市最早修建的公园之一，也是最受中老年市民欢迎的公共活动场所。每天有大量市民聚集于此，打太极、拉二胡、练歌喉、写大字、跳广场舞，还有遛鸟、散步、闲谈、静坐……各取所好、各有所乐。尤其逢春节、国庆等重大节日，四里八乡乃至周边各县群众都喜来峒河公园游玩，对山歌、打苗鼓，表演民间杂技。穿着艳丽民族服装、浑身佩戴各种银饰的苗族妇女们成群结队坐满公园，举手投足皆具有无限美感，在整个节庆期间，成为这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经过了历史长久积淀的文溪桥及其周边环境，已经成为展示吉首地方特色文化的一张独特名片。它所体现的具有浓郁生活气息的平民文化和市井特色，让每一个到来的人都深刻感受到这座城市健康向上、包容和谐、温暖充实的本真情怀。它在传统与现代、古老与时尚的水乳交融中，生动描绘出一幅只有在太平盛世下才会发生和实现的，繁荣、幸福、文明的新时代美丽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