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效仁

“孤独地走向未来”“默默看世界”“独自走一走”“独处的安宁”“自在的禅意”，分别是贾平凹《自在独行》的五个章节。

“我的小学”“西大三年”“秦腔”“商州又录”“丑石”以及 “说奉承”“说请客”“说花钱”之类，无论记人、叙事、杂谈，完美展现了个人与世界相处之妙。从孤独、行走、生死、慈悲、玩物、天地、人事等角度，足可以给内心孤独焦躁者以安宁的抚慰。

记得读《自在独行》的时候，是去年夏季。整个书店，静悄悄的，很少有人光顾，流连。在书店一角的沙发上，当时就想这样的场景，最宜于读《自在独行》。一个人，一本书。独自阅读，静默思想，真的很享受。

今年夏季，经历了新冠疫情的生死惶恐，较长时间“宅家”的我，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在独行》。自然也想到，素来喜静，最怕有人来敲他房门的平凹先生，内心该会有更多的安宁吧。

因为疫情，这个红尘滚滚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归回宁静。对于作家，思想者，探究生命根底，追问自由人生，某种意义上反倒是一种难得的机遇。终于可以关门闭户过自己的日子，想自己的心事，以至思接千载，视通万里。

当然，更多的是可以与自己进行一次促膝长谈，对藏身于社会背后的内心作一次访问。自问自答，经历了独处的自我拷问之后，心境定会清洁许多。就像被拭去尘垢的镜子，重获光洁。从此放下许多，如功名利禄、蝇营狗苟，一下子轻松下来。

贾平凹写道，人既然如蚂蚁一样来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里，该自在就自在吧，该潇洒就潇洒吧，各自完满自己的一段生命，这就是生存的全部意义了。但日月交替一年，树就长出一圈。无数个圈完成了生命的结束，留下来的便是有用之材。

看来，人生虽短，毕竟要“有用”一些，方能对得起造物主。何为“有用”，可谓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答案。贾平凹为了“有用”，考进了大学，且“躲进图书馆成一统”，为后来的写作作了深厚的积淀。再后来，某部小说受到公开批判，他又躲进了自己的书斋。在他颇为寂寞沮丧的时候，是父亲从乡下来登门安慰他，“不要被一时的得所迷惑，也不要为一时的失所迷惑”，“咱不寻事，出了事但不要怕事”。

“孤独不是受到了冷落和遗弃，而是无知己，不被理解。真正的孤独者不言孤独，偶尔做些长啸，如我们看到的兽。”贾平凹就是这样的一头猛兽。不仅未被孤立打垮，倒在孤独中写下了更多的作品。如他所说，“不会因一时荣辱而狂妄和消沉”。“不为苦而悲，不受宠而欢，寂寞时不寂寞，孤单时不孤单”。

当然，“最耐得寂寞的，是冬天的山，褪了红，褪了绿，清清奇奇的瘦，像是从皇宫里走到民间的女子，或许是沦落了，却还原了本来的面目。石头裸裸地显露，依稀在草木之间。草木并没有摧折，枯死的是软弱，枝柯僵硬，风里在铜韵一半的颤响。冬天是骨的季节吗？是力的季节吗？”这其实正是人生孤独的最高境界。恰恰在这个时，安静的山也是灵动的，极富有生命的张力。

真的，独行是一场心灵的隐居，真正的洒脱来自内心的安宁。安静下来的生命，才会如“自在着的一朵花，生命里红绿自染，以免灰尘蒙污和风雪摧残”。但愿置之座右，警示自己，也勉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