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建

下班回家，堂兄在家门口候着。

这是堂兄第三次上门。上两回堂兄来家里，为女儿凤珍报考公务员一事，提着大包小包上门求我跑关系。我直言相劝，如今不兴送礼，国考省考公开透明，只需凭硬本事，何况我这个小科长，即使想帮忙也是空有一身力气使不上劲。堂兄低眉顺眼好话说尽，我死活不松口不表态，他最后跺脚掉头，拎起大包小包摔门而出，饭也不肯吃。

堂兄以前是老家小有名气的包工头，几万几十万的小工程做过不少，大点的百十来万的二包三包工程也干过好多回。圈子里混久了，和各色人打交道多了，堂兄得出条结论：办事须送礼，无礼不成事。

时过境迁，近些年堂兄一直在外地打工，久未涉足“圈子”，熟人朋友早已疏远，加上场面上的人原本接触就少，提着猪头也找不着庙门，所以遇事自然会想起我这个头上戴个“绿豆壳”的堂弟。

上次堂兄负气离去，一年多没进过我家的门。这次堂兄厚着脸皮陪着笑，一定下了好大的决心。我以前回乡下老家看望父母，堂兄没少热情款待我，给足了面子，逢年过节堂兄也不忘提着厚礼登门看望叔叔婶婶，我的父亲母亲。

堂兄说凤珍不死心，做什么事都不专心，一门心思全在考公务员上。可怜天下父母心，堂兄近乎乞求的眼神刺痛了我。再回想前两次堂兄失望落寞的表情，这回我当场拍胸膛表态，为了侄女，豁出去了。

堂兄激动得一个劲地搓手说谢谢，把我当外人般礼貌客气。我接过堂兄递来的烟，询问凤珍以前参考情况。凤珍前两次笔试都顺利入了围，只是面试怯场发挥失常，均以小分落选。凭凤珍报考决心和她两次参考经验，我觉得只需面试方面请专业老师针对性指导指导，这回录取问题应该不大。

临出门堂兄塞给我厚厚一沓钱，说办事少不了，不够打电话。我愣了几秒，接过钱在手上拍了拍说，等事情办完，再和你算账。见我收下钱，堂兄长吁口气，抻了抻衣襟，挺直腰杆，闪身出了门。

凤珍最终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二的成绩被录取。堂兄带着堂嫂、凤珍和小侄儿一家四口上门道谢。我说都是凤珍这孩子辛苦努力的结果。我越是谦虚，堂兄越是夸我本事大，简直把我捧上天了。

爱人张罗了一大桌饭菜。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凤珍如愿考取公务员，堂兄堂嫂了却多年的心愿，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喝酒前，堂兄掏出红包说，多亏老弟，一点心意，一定收下！我伸手挡回，转身叫爱人取来一个包裹严实的信封说，这是你上次送的钱，拿回去，小侄儿今后读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堂兄疑惑地盯着我看。我爱人笑着解释，你堂弟怕你怀疑他办事不力，才假装收下钱给你吃颗定心丸，其实他没你想的那么大本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求过任何人，找过任何关系。

我接过爱人的话说，请客送礼那一套没市场了，没能耐送出金山银山也枉费，还别说人家敢不敢收，有本事不费一言半语，照样心想事成。

堂兄摸了摸脑壳，举起酒杯说，老弟，我敬你——你帮助凤珍考上了公务员，还让我这木鱼脑袋开了窍。

来，干杯！

干杯！

两个酒杯碰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