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 翔

一、土豆

是乡村里长得最侏儒的莽夫

却是最好的劳力

在祖父们的餐桌上

身先士卒地扛起家家户户的温饱担当

如今土豆摆起了小姐的架子

在餐桌上，不轻易抛头露面

即使赴宴

也要刻意地油盐酱醋香艳地打扮一番

以养生的身份莅临

从莽夫到小姐

土豆只轻轻转了一个身

却耗费了祖辈们

几代人的光阴

二、麦粒

肩负阳光的嘱托

疯了一般地生长发育

在麦穗上，长成了卡通人物形象

一粒麦粒

胖得只看见一张肥厚的嘴唇

木讷得说不出半句话

憨憨地笑着，是一脸黄黄的丰腴的暖

你的心思却很细

在磨粉机的解析下

细白细白的粉末情绪

在贫穷岁月里

足够

长出我们的骨骼、血液、肌肉

以及赤着脚挎着书包上学的童年姿影

三、稻谷

选种，农人在呼唤你

撒种，农人在呼唤你

插秧，农人在呼唤你

除草，农人在呼唤你

施肥，农人在呼唤你

灌溉，农人在呼唤你

治虫，农人在呼唤你

收割，农人在呼唤你

呼你千遍

唤你万声

一身大小姐脾气的你

才在秋风中现身

随着稻穗，矜持地晃一下腰身

这一晃

让以泥土活命的农人

即使在玻璃上行走，再也走不平稳

四、南瓜

上个世纪农业社的那年月里

你是走资派

偷偷摸摸地躲在深山或者屋后坎

长得瘦弱

当走进祖母更瘦弱的胃里

却是最美的风景

如今

你在老家的篱笆上晒太阳

不用担心拳头大时

就夭折在别人的眼里、锅里、碗里

不用担心，那责怪和批评的暴雨袭击

只是，在这个秋天

你从祖母的瞳眸里，闲情地走出来却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