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世间多奇病。

张诺，清乾隆年间，溪州洞坪张家沟人氏，一日山行，路滑跌倒，肘脱臼，痛欲死，遂请封刀接骨异人田开开医。田开开一番操作，疼痛俄而遁，后拉臂复位，遂安。田开开临行曰：“天昏时，须焚楮祭吾师，以示酬。”张诺信口应诺。

天昏，张诺觉臂弗痛，窃幸田开开术高，遂忘昼时应诺。

是夜，张诺肘复痛，若鸡喙猛啄，坐卧不宁，张诺疑关节弗复位。天明，张诺复请田开开医，痛立止。

然，夜痛昼止，如此周而复始，一周如许，痛状甚烈。

田开开平生大窘，心生疑，遂夜驻张诺家，以查究竟。

是夜三更，田开开眼目疲倦难耐，眼欲睁未睁迷糊间，见窗棂隙间飘入一纸片人，纸片人俄而化为人形，鹤发绿眼。细睹，乃其师也。田开开欲趋前跪拜，师摇手阻，径直近张诺身，一掌劈其伤肘，其肘处气血顷刻不畅，骤隆起若拳。且曰:“言无信，必受其罚……”言毕，亦不理田开开，忽化为一缕白气，原路返。田开开骤醒，睹张诺，其正呻吟不止。忙察验张诺伤肘，然骨节未曽错位半分，亦无拳状隆起，肘却剧痛。忽顿悟，张诺夜痛，皆为师所为矣。

田开开曰：“适才见吾师矣，言尔轻诺而无信，故受师阴罚，尔细思，有之否？”

张诺思平日与人无冤无恨，行事坐卧，不曾轻诺与人，遂言：“君辱没吾矣，吾不曾有之。”

田开开百思不解。是夜，其师复来，正欲手劈张诺伤肘，田开开跪伏阻曰：“师，救人于厄，乃世之大德，今何以如此乎？”其师怒绿目曰：“诺。然尔等前昔应诺焚楮，今不履行，亦世之良品？”田开开忽明，原是张诺未给其师焚楮以酬，故招致脱臼冥冥大痛。

是夜，田开开催张诺兑现了许诺，伤肘部不复痛。然，田开开和张诺，皆头痛腹泻一宿，二人若历一场大病，憔悴不堪，后遂安。

异史人曰：许人人要，许鬼鬼要。轻许诺，重履行，乃立世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