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仁华
到这里就知道
父亲并非一生无奇
1974年冬天三个月
他用冻裂的双手挖走一群大山
从此,这山之巅优雅躺下一颗水的
心脏
细细捕捉龙塘河资料室墙上
那一张张发黄的照片
不见父亲。我遗憾
历史总是记不住民工父亲
但他在。镜头外的蚁群里
那个挑着满撮箕土飞奔的背影是他
那个低头与人抬一方大石头的人是他
那个吃不饱加餐西北风的人是他
再沿龙塘河绕一趟
我就看见了父亲
那深情回望着沅水的山麓是父亲的头
那忍受着千万立方水量拳击的堤坝
是父亲的肩
那绵绵碧波传给千里梯田的长情
是父亲对子孙的心意
原来,是照片装不下伟岸的父亲
如今,父亲像一粒尘埃悬浮在人间
他早年交的公粮被众嘴清零
他巢里的儿女也被门外的路带进城市
老屋里除了燕子在阳春里来探望
白了发的父亲和冬天一样萧瑟落魄了
但湘西这个头号水库证明着父亲
岸边那些梧桐会照着
父亲三十四岁来到这里时
迎风站立的样子
长成云朵仰望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