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万物有灵。

明永乐年间，古溪州龙家寨，寨中有一古梨树。至日暮，人屡见一缕白气，由树兜朽洞处浮出，沿树周身飘动，阴森飒然，人曰树灵，见者皆恐，故，暮时人弗近树底。

一秋日暮，古树近处，一杨姓人家，有孕之妇，嫌男人菜肴盐咸起怒，有瓢盆摔打声腾起。是时，古梨白色魂气，至杨家，浮于牖，鬼祟窥杨家吵嚷。正窥中，一只鞋从屋内飞出，不偏不倚，正中白魂气，白魂气顷刻团成一个头颅状物，作惊恐状，时有一邻人男近杨家，忽睹古梨树白魂气成一头颅状，因惊而厥。

杨家夫妇出，但见邻人两目上窜，不省人事，急请一道人解救。

道人遂焚楮，洒酒于地，而后骑于条凳。唯见道人摇头晃脑，状若骑马奔，且骑且吼：“何方神煞，至人世，速来诉其曲折！”昏厥邻人，眼忽瞪，目睛不转不移，模拟一女声言：“吾乃古梨树精魂，慕人世悲苦喜乐，刚近杨家，则被杨家击于腰，何为？”

道人回曰：“汝为树精魂，乃列仙班，有无涯之寿诞，有无涯之闲情与平宁，该居于树躯，该闲情于晨昏，何苦蹿人间？何苦体悟人世悲欢曲折乎？”

邻人曰：“君独知仙班之闲，然不知仙班平宁无烟气岁旦中，无悲无欢，若静流平波，何来生气？何来跌宕丰富体悟？活千年，与活一日何异兮！”

道人无言以对，遂吼：“速回，否，勿怪桃木剑不认君仙。”

道人桃木剑啪的一声刚落，昏厥邻人，忽醒悟，人懵懂，甫才所历，皆所忘。

道人留一碗水，无限感慨曰：“若树灵执意尘世，可成全矣……”遂离。

一事未平，风波又起。入冬，日夕，有人嫁娶，途经古梨树，迎亲队热闹异常，古梨树白精魂离树身，幻化成一女子，于道途撒泼，见人即诉，欲与人嫁。然，众人弗敢诺。杨家人睹其情，知树灵来，取昔日道人所留之水，泼于女子身，女子顷刻化为一白气，飘回树身。

同日，杨家妇产一男，声若撒泼女声，锐起不绝。知其缘由者言，树灵投人世矣。至此，古梨树处，无复魂出古梨树。

杨家所产之男，取名杨惠。十八年后，风雨夜，寨中古梨树，“喀嚓”一声迎风而倒。是时，杨惠于家中，正举办生日聚会，乃成年之时。

异史人曰，仙神界与人界，互为河之岸，彼岸永远是此岸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