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湘平

从县城出发，驱车往响水洞，三十六湾，我们来到革命老区茨岩塘。这儿曾是湘鄂川黔四省边区的苏维埃省政府所在地，于今尚存省政府旧址纪念馆。

茨岩塘是高山台地，四周多险关隘口，中间为大平地，龙山县城东北面的天然屏障军事要地。相传古时候，这儿有个村姑叫金色凤。她不仅人出落得标致，而且是个唱山歌的能手。只要她歌喉一亮，就连树林里的棒槌鸟不飞也不叫了。她长到花一样的年纪，爱上了穷苦的梧桐哥，可是，半寨的老财主看上了她，硬把她抢进深宅大院。没想到当天夜里老财主家着了火，连人带物烧个精光，熊熊大火映红了整个茨岩塘。烈焰中，一只金凤凰扑棱地振翅飞向夜空，围绕村寨飞了三圈，然后落在梧桐哥家院子里那棵笔挺挺的梧桐树上……

从此，茨岩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梧桐树被老区人民赋予了生命，带着灵性和美好的诗意。特别是1935年5月，贺龙、关向应、任弼时、萧克率领红军驻扎后，这里成了四省边区的政治中心。昔日冷寂的茨岩塘变得红火了，山里常见的梧桐树又增添了光彩和风韵。红军兵工厂战士砍来做枪托，炊事班连队的战士一个个就刈下梧桐树的树皮打草鞋，还摘下叶子当作旱烟抽。

“听说，贺老总在这儿栽了一棵梧桐树？”我问领路的镇政府宣传干部。

宣传委员姓刘。她那红润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两个圆圆的酒窝儿，笑起来可好看了。大概是这里的姑娘对梧桐树都有着特殊的感情，她笑盈盈的答道：“我带你去看看吧。”

出苏维埃省政府旧址的大门，我们顺着一条路径往东南走去。小刘一路介绍：这是贺老总和红军战士修建的篮球场和菜园。大约走了二里地，一眼便看见一棵伟岸挺拔的梧桐树。打眼望去，它叶密枝繁，葱茏茂盛，笔直参天。似乎还一个劲儿地向上伸展，犹如威武雄壮的前沿哨兵。走近一瞧，那梧桐树粗得要二人合围，树皮青白泛光，仿佛被水洗过似的。当地老百姓十分珍爱这棵树，特意用砖头给它砌起一圈护墙。

小刘说：“这是贺老总当年和他的‘老庚’们一起种植的纪念树”。

她笑微微的讲解：1928年5月，贺龙率工农革命军数百人，由桑植进入龙山乌鸦河、大安，来到茨岩塘。

龙山与桑植山水相连，贺龙幼小时常与叔父贺敦武来龙山赶骡马做生意，打了许多“老庚”，认了不少“亲家”，结拜了一些“兄弟”和“朋友”。此次来到，就受到穷苦农民的欢迎。一个“亲家”说你要干大事，组织浩荡队伍，我们支持。杀鸡盟血后，他们栽下了这株桐麻树。七年过去了，桐麻树长高成林，贺老总带领红军战士来到这儿，大伙儿不由得啧啧赞叹。贺老总在茨岩塘驻扎了256天，离开这儿北上抗日，仍叮嘱乡亲们保护好这棵梧桐树。

小刘的简介跟诗一样美，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小刘也咯咯笑起来，露出圆圆的酒窝，她感动得又讲起贺老总的故事：

那是1935年3月，贺龙、夏曦、关向应率红三军七、九两师3000余人，从永顺经红岩溪到达茨岩塘，在石家垭设伏，一举歼灭国民党“围剿”先头部队周燮卿部1000余人，俘虏300余人。敌连夜溃逃，贺老总利用休整之时间，便发动军民植树。

时值春天，布谷鸟叫得特别早，茨岩塘的山坡坡上，山沟沟里，歌声回荡，银锄飞舞，到处是植树的红军和老百姓。

老梧桐树下，一只花尾巴喜鹊“叽叽喳喳”叫着。贺老总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粗布军装，一双老式黑布鞋，裹着绑腿，束着皮带，扛着锄头，精神抖擞地来了。他用亲切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忙碌的人群，对乡亲们和战士们说：“山里种树又保水土，又防洪灾，后人还可以乘凉哟！”大伙儿都被他那浓厚爽直、幽默风趣的桑植口音说得笑了起来。

贺老总和赤卫队员蒙仁钊一起栽树。蒙仁钊挑来一棵杆直苗壮的小桐麻，抡起挖锄刨树坑。贺老总浓黑的眉毛扬了扬，笑着说“来嘛，让我来挖嘛。你去打水去吧。”蒙仁钊应声而去，回来后就一起埋好树根，又一起把周围的土踩实，还轻轻摇了摇直溜溜的小树干儿，乐滋滋地笑了。

小刘娓娓动听地述说，让我仿如亲临其境一般。凝望眼前伟岸、挺拔的梧桐树，我仿佛看见千千万万的红军战士扛着铁锄，唱着歌儿，迈着铿锵的脚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