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勇
母亲从凤凰寄来腊肉、爆烟肉、香肠、猪头肉,酸豆角、糯米辣椒……身在异地,也能感受到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
所谓忙年,指的是年前这段时间的忙碌准备工作。小时候,最盼望的事情是过年。过年最忙是腊月里头,腊月里做什么?二十杀年猪,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扫扬尘,二十七泡糯米,二十八打粑粑,二十九种种有,三十夜慢慢撤……凤凰乡下,苗汉的习俗差不多。
杀年猪
那一年腊月二十,母亲叫二姨夫帮忙杀猪,又让先营叔帮忙扛来大澡盆。烧开水,二姨夫和先营叔就抓住猪头,再用钩子勾住猪腿,猪架在一字凳上,二姨夫一刀下去,母亲准备的盆子里,猪血放进去,再加点盐,可以做成猪血团。还可以和糯米放一起,加上先前准备好的猪肠,糯米血肠那可是一道湘西名菜。
二姨夫把猪从脚部吹胀,泡在澡盆里,刮毛,再挂上梯子破膛,割头,过秤。他说:“不错,一共158斤,发财。”
然后砍肉,处理猪肝肺,翻肠子,切下板油。母亲炼出一坛子猪油,炒白菜之类会很香。在油盐珍贵的年代,一坛子猪油,我们会吃上3到5个月。那时没有油,这猪油就是珍品。当然,条子肉会用花椒、盐及其它料腌制熏成腊肉。再就是做香肠,爆烟肉。
打豆腐
豆腐的做法要经过泡豆、磨豆、过豆腐、点浆、定型等几个环节。关键在过豆腐和点浆上。过豆腐,在横梁上架一个十字叉即摇架,将滤布四角夹紧在摇架的四端,一瓢一瓢将粗浆舀进滤布里,摇晃摇架,布下就滤出纯浆来,滤进大木盆或大锅里。
过滤出的豆渣,也是一道美味。把它们捏成一个个团子,装进篮子,熏制成腊豆渣。过滤后的豆浆,要用开水煮熟,即煮浆。
点浆,也就是点卤,这是传统石磨豆腐制作的奥秘。在豆浆中徐徐浇入石膏水,用水瓢上下不停地翻豆浆。分量要把握好,多了,出来的豆腐很少,味道差;少了,豆腐全是网眼,不能成型。往往要一边搅拌一边观察,雾气腾腾,神奇的变化发生了,豆浆开始结成糊状、块状,慢慢变成豆腐脑。
母亲点浆,我们就看着,觉得母亲简直就是在变魔法。豆浆成豆腐脑,她用纱布将豆腐脑裹起来,在木箱中压制定型。老豆腐压得久些,嫩豆腐压的时间短些。
扫扬尘
扫扬尘,即打扫房子。乡下人正儿八经打扫房子,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次。将几丛竹刷子绑在竿子上,掸掉楼板帐顶上的灰,抹干净灶头碗柜以及房间里各处卫生死角。到处打扫需要时间,一般是一个上午扫干净,下午再清洗塑料布,两个人分工会快一点。扫去扬尘,扫去一年中的晦气霉运,盼望着来年幸福吉祥。
打粑粑
湘西人有打粑粑的习俗。大致是泡米、煮饭、捶打、团粑、搓粑等几个环节。将糯米用清水洗净,然后泡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大锅大灶,灶下架劈柴,灶上罩木甑,甑里盛满糯米,干柴猛火,半个小时左右,糯米就蒸得热气腾腾,香飘满屋。将蒸熟的糯米倒入涂有食用油的石臼内,这种石臼的凹处像个麻雀窝,又大又圆又深。糯米倒进去后,两个大汉操起专用的棒槌先擂起来,左边擂一下,右边擂一下。若是其中一人力气不够,动作慢,糯米就会被粘住,这时对方用力往自己边上扯,一来一往,好不热闹。
火候到时,壮汉便快速将糍粑胶体缠绕在棒槌上,快速移至抹有蜂蜡或者植物油的桌子上。有人快速将糍粑胶体用双手的虎口箍圆并扯割开,然后按人数多少,分成多块,大家趁热用手将它做成糍粑圆球。接着,用另一块门板压在上边,两边轮番用力,经多次就将圆球压成圆饼糍粑了!
守岁
大年三十,大早我挑水灌满缸,就开始忙碌了。母亲忙着杀鸡,我忙着烧猪头猪脚。准备一把铁钳,在火膛里烧红,把猪脚、猪头烧得嗞嗞响,满屋子油烟,熏得人掉眼泪,但内心是高兴的。饭桌上少不了一道青菜,意喻清清白白。饭菜烧好,用猪头肉,鸡鸭肉,号称“三荤”,先祭祖先,祭灶王爷。
饭后要守岁,即烧大火。一家人可以吃零食,说笑话。大约到凌晨十二点,我负责抢头水,打着手电从大井挑一担水回家。有一年,我挑水时滑了一跤,水撒了一地。这时除了狗叫和一声鸡啼,夜漆黑一片。
挑了头水回到家我就开始放鞭炮。母亲从大门抱一捆柴火进来,这叫“早点发财”,意喻来年走财运。此时,已经进入新的一年!
乡下过年,虽然忙碌辛劳,但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忙年”。我们的内心在呼唤着回归传统文化,留住祖宗传袭下来的那份“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