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 方
日子越往寒冷里走,思绪的小兔越东窜西窜。这个时节,脑海里猛地窜进了燕子,那飞行轻巧叫声呢喃的燕子。
我那原来居住的老房子,是一座矮小陈旧的木楼,燕子就是这里的过客和常客。
木楼是老辈传下来的,似乎还不曾完工。比如大门上那是有意还是无意留出的透风透光的通道,一代又一代,都不成将它缝合装饰起来。这便成了燕子飞入飞出的便道。
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两只燕子从我家大门上的通道飞入堂屋,它俩落在挑枋上呢喃细语。我很好奇,就把我家来燕子的消息告诉给了小伙伴。有个小伙伴说他家也来了燕子,其他的小伙伴都很羡慕。
这两只燕子不久就从原路飞出了房子。接着几日,两只燕子再也没有飞来。我在心里揣测:燕子会不会再来?它俩又飞去了谁家?
在我的猜想与渴望里,昔日来过我家的两只燕子终于又来了。它俩这一来成了我家的常客,它们是来筑巢的。两只燕子交替着衔来细泥,在房梁的高处,一点一点去营造温暖的家。我刚发现时,这个家只有鸡蛋般大小的一团。两只燕子频频飞进飞出,不几日,它们的家变成了椭圆形的篮,这个篮依附房梁结实而美观。接下来,一只燕子飞入飞出我家的“脚步”放缓,最后赖在篮里了。倒是另一只燕子还如前一样,不停穿梭。夜幕降临,两只燕子落进巢里,两个小脑袋偶尔动一动,也会听见他俩的亲昵呢喃。
又过了一些时日,我忽然听见巢里多了呢喃声。原来是燕爸燕妈有了儿女。做了父母的燕子更加勤劳,它们除了自己捕捉虫儿饱食,还要将更多的虫儿衔回家喂养他俩的儿女。一天中,一小时至少要给孩子们五次喂食,每天得喂一百八十次。燕爸燕妈分工明确,夜晚,燕妈妈搂着儿女睡觉,燕爸爸则蹲在离巢很近的挑枋上守候着这个家。当孩子们渐渐长大,这个家越来越挤,燕妈妈也会离开巢里的孩子,它和燕爸爸一样,就在巢旁找一个落处,守候它的儿女,直到儿女们长大了可以自由飞翔。
寒冬过去,春暖花开。春雷一响,春雨一下,这时的天空,高处,低处,飞动着无数的燕子。它们顺着风,只须平展双翅,就会被风送得很远很远。而那些偏要逆行和上升的燕子,则要抖动双翅,奋力迎风,才能去到想要去到的地方。燕子有顺风滑行的优美身姿,也有搏击风云的不屈身影,这让广阔的天空和田野平添了无限的生机。从古至今,文人墨客借燕抒情,诗文中描写燕子的诗句太多。韦应物的《燕衔泥》,这样写道:衔泥燕,声喽喽,尾涎涎。秋去何所归,春来复相见。诗人描摹燕声燕形,展示季节的变迁。刘兼的《春燕》写道:
多时窗外语呢喃,只要佳人卷绣帘。大厦已成须庆贺,高门频入莫憎嫌。花间舞蝶和香趁,江畔春泥带雨衔。栖息数年情已厚,营巢争肯傍他帘。这里有对燕的喜爱,对燕子数载的光临所生发的亲近。
九十年代初,随着我家弟兄各自地组成了小家,我那栖息了无数载燕子的老屋被拆散,我们的老朋友燕子已没了身影,这不能不是一种遗憾啊,我是多么想真心长久挽留燕子,挽留一个个有燕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