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艳荣

近日读诗，读到徐志摩“带一卷书，走十里路，选一个清净地，看天，听鸟，倦了时，和身在草绵绵处寻梦去”，不觉恍惚起来，想起多年前我也曾如此诗意、雅致地读过书。

自小，我就爱读书。一个人、一本书，我就可以在房间不知不觉地消磨一整天。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也喜欢到外面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读书。

春日，我喜欢去田野间的鱼塘边读书。从家门走出，沿着田间小道一直走，走到禾田环绕处，便有一个小池塘。在塘埂的青草地上坐下，抬头，蓝蓝的天空掠过几只鸟；低头，清清的池塘水映出白云朵朵。我在清风暖阳中翻开书，心灵就像种子在肥沃的土壤中发芽。有时，脚边的小花会随着风吻上我翻书的手，或者看到它在风中飘落，我会想起“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黛玉，想起她寄人篱下的命运，想起她独自葬花的落寞。于是，我便也生出一抹顾影自怜来。

夏天，我喜欢去树荫下读书。我家后门一打开就可见三棵并排而立的龙眼树。最大的龙眼树树干很粗，要两个人合抱才抱得过来。树上横枝斜倚，最底下横长的树杈正好可以稳稳地坐一个人。小时的我喜欢爬到树杈上，垂下两足，斜靠在树干上读书。特别是夏日，枕着蝉鸣声声、树荫凉凉的我，读起书来别提有多惬意了，只觉得人书合一，物我两忘，浑然不知天上人间了。

印象最深的，还是在学校的小树林读闲书的情景。那一年初三，本是很紧张的升学阶段，我却偏偏迷上了《简·爱》。仗着自己功课还算可以，午休时，我就经常趁老师不注意溜到小树林里去读书。为了掩人耳目，我通常在《简·爱》上面叠一本政治书，一吃完饭就往小树林里钻。那是一段如饥似渴亲近文学的时光。我迄今还记得，坐在树荫遮蔽的大石板上读书的情形。青春期的苏醒，对爱与未来的朦胧向往，都在书中得到了安抚和慰藉。那时候，感觉书就是一位知心爱人，可以相看两不厌，可以厮守一辈子。读兴浓时，上课便也憋不住了，便把书放在桌底，偷偷地瞄上几行。某一天放学后，班主任严肃地说要搜搜大家的书包，因为有任课老师反映，班上有些同学经常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听课，暗地里却在看课外书。

我一下子明白了班主任所指，不觉地护住了书包。可班主任似乎并没有看我一眼，只是狡黠地一笑：“跟你们开玩笑啦！其实老师知道，爱看书的学生都是聪明的，特别是爱看名著，因为他好学啊！不过我们应该知道在课堂上看课外书，看得不尽兴，也影响听课，可谓是得不偿失啊！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备战中考。考好了，安安心心在暑假看！”听完，我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曾经的那些拘束早就解除了，我再也不必偷偷摸摸看我喜欢的书了。回忆起年少的读书时光，不仅有书香给我的温暖，还有当年那位老师给我的温暖。那是一个多么机智而宽容的老师啊！

“书卷多情似故人”，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但我与书的情缘始终都在。如今，纵有俗事缠身，纵有小儿磨人，我还是会找出空闲夜晚清净地读书。在这样的静寂里，点一盏暖暖的灯，邀一轮明月，拿一本喜爱的书籍随意翻读，仔细品味，整个人慢慢放松进而平静，忘却了尘世的一切喧嚣与烦扰。我想，在这凡尘俗世里，或者真的只有书籍可以一生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