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湘军
马良(公元187-222年),字季常,三国时期蜀汉官员。他因眉毛中有白毛,人称“白眉马良”。马良兄弟五人都有才华,他最为出色,因此有“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赞誉。此外,陈寿《三国志》对马良的评价也很高,称他为忠心诚实、颇有才学之士,将其与董和、刘巴、陈震、董允等人并称为蜀国的贤臣。夷陵之战,他被刘备派往五溪联络“五溪蛮”抗吴,兵败身死五溪。此后东吴对五溪展开一系列报复行动,魏蜀吴三国围绕迁陵展开争夺,上演了湘西版《三国演义》。
联络“五溪蛮”抗吴
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刘备联合孙权在赤壁击败曹操,自任荆州牧,马良被征召为荆州从事,时年22岁。后来刘备入川,将马良留在荆州,帮助关羽镇守荆州。但是关羽刚愎自用,导致荆州失守。马良脱险后前往西川投奔刘备。刘备称帝,马良作为心腹幕僚,任侍中。
公元222年,刘备为报荆州失守、关羽被杀之仇,率兵亲征,夷陵之战爆发。马良随御驾亲征。据《三国志·先主传》和《资治通鉴》记载,夷陵之战爆发,刘备大军至秭归,五溪蛮便主动遣使向刘备请战,刘备没有答应。
《水经注》卷三十七曰:“武陵有五溪,谓雄溪、樠溪、武溪、酉溪、辰溪,其一焉夹溪,悉是蛮左所居,故谓此蛮五溪蛮也。”范围为今湖南湘西州与怀化市,其中,酉溪即流经今龙山、永顺、保靖、古丈等县的酉水,武溪在今泸溪县,吉首的峒河、万溶江、花垣牛角河与凤凰沱江为其上游或支流。五溪蛮为湘西各少数民族的总称,唐宋时期又叫溪洞。
经过半年战争,双方相持不下,陷入僵持阶段。蜀军求战不得、攻夷道不下,刘备驻猇亭,派遣马良出使五溪蛮,希望他们出兵助战,打破僵局。五溪蛮诸部族求之不得,纷纷出战。《资治通鉴》记载,“汉人自佷山通武陵,使侍中襄阳马良以金锦赐五溪诸蛮夷,授以官爵。”
小说《三国演义》描述,参加夷陵之战的五溪蛮有数万之众且十分凶猛,士卒“皆使弓弩长枪,搪牌刀斧”,统帅沙摩柯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一出场就直接射杀了带病出阵的东吴猛将甘宁。此外,从“早有细作报说蜀主引本国大兵,及蛮王沙摩柯番兵数万,又有洞溪汉将杜路、刘宁二枝兵,水陆并进,声势震天。”可知,五溪参加夷陵之战的除少数民族沙摩柯,还有杜路、刘宁二支汉军。
马良留在五溪,与五溪各部族配合刘备从南面形成对东吴陆逊的夹攻。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孙权占领交州,任步骘为交州太守。次年,刘备入川攻略益州,步骘从零陵郡进入交州,杀死与刘备交好的苍梧太守吴臣,士燮率兄弟归附,被孙权封为左将军。他募兵一万,北上武陵以东的益阳,来牵制马良和五溪蛮。马良指挥的五溪蛮数量不明,但战斗力应该不弱,步骘的交州义士没有轻举妄动,一直钉在益阳没有挪窝,目的只有一个,确保马良的军队不会到北面的南郡配合刘备夹击陆逊。
马良分兵向南深入,策反零陵郡、桂阳郡,继续壮大力量。这个时候刘备和孙权的战争呈现出一种均势,刘备在猇亭、夷道与陆逊和孙桓对峙,马良在五溪与步骘对峙。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马良来五溪之前,随同刘备出征并掌理文书,共有三次谏阻。第一次是在闻听东吴拜陆逊为帅时,指出陆逊年幼多才,深有谋略,不亚于周瑜,劝谏刘备不可轻敌。第二次是在看到陆逊坚守不出时,担心陆逊是在等待蜀军生变,劝谏刘备小心留意。第三次是在刘备欲移营时,先是劝谏刘备防备东吴趁蜀军移动之际偷袭,又主张将各营移居之地画成图本呈问诸葛亮。可是三次谏阻,刘备均只字未听,终致在猇亭被陆逊火烧连营,沙摩柯折戟沉沙。对此,《三国志·陆逊传》《资治通鉴》记载,“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这一战使五溪蛮精锐尽失,元气大伤。马良亦孤立无援,被步骘击破,战死五溪。
策动五溪与诸葛亮七擒孟获
蜀国地处祖国西南,境内有两大少数民族,除了今湘黔渝鄂四省市边区的五溪蛮,还有南中(今云贵川西南部)的南蛮。西蜀大臣马良和诸葛亮分别对这两大少数民族进行招抚,但从实际效果来看,马良比诸葛亮技高一筹。
诸葛亮七擒孟获发生在马良招抚五溪蛮后三年。七擒孟获,又称南中平定战,是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蜀汉丞相诸葛亮发动平定南中的战争。话说诸葛亮受刘备托孤遗诏,立志北伐,重兴汉室。就在这时,蜀南方之南蛮朱褒、雍闿、高定等人叛变,南中豪强孟获也参与其中。诸葛亮兵渡泸水,迅速平息了益州、牂牁和越嶲三郡之乱,又继续南征盘江,讨伐最后一个对手孟获。
开战不久,诸葛亮就布疑兵擒了孟获。但是,他放了孟获。后来亦如此,可谓六擒六纵,在第七次又一次俘了孟获,这次孟获彻底服输,表示不再为敌,南中平定。
诸葛亮七擒孟获,有攻心的目的,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大动干戈,两败俱伤,可以用草菅人命来形容。对此,古典小说《三国演义》“祭泸水汉相班师,伐中原武侯上表”故事对其有所批评。故事里诸葛亮七擒孟获班师回朝,渡泸水时天怒人怨,他深刻检讨自己的失误:“此乃我之罪愆也。前者马岱引蜀兵千余,皆死于水中;更兼杀死南人,尽弃此处。狂魂怨鬼,不能解释,以致如此。”诸葛亮读毕祭文,放声大哭,极其痛切,情动三军,无不下泪,孟获等众,尽皆哭泣。
马良策动五溪,不费吹灰之力,不仅建立了根据地,还鼓动三支人马远赴夷陵参战,比诸葛亮七擒孟获技高一筹。这一方面得益于他较高的行政、外交才干。刘备打下雒城,马良给诸葛亮写了一封信,信中建议诸葛亮要注意当地民众的道德教化,让民众能够驯服蜀汉政权。诸葛亮给刘备说了这事,刘备很高兴,让他担任左将军掾。后来马良奉命出使东吴,出使前,需要先递交信函。诸葛亮对马良说,你自己写一下信函吧。于是马良写道:“寡君遣掾马良通聘继好,以绍昆吾、豕韦之勋。其人吉士,荆楚之令,鲜於造次之华,而有克终之美,愿降心存纳,以慰将命。”马良出使东吴 ,孙权对他非常尊重。另一方面得益于五溪蛮与蜀汉一衣带水、唇齿相依的深厚情感。在蜀汉与东吴相争中,五溪蛮坚定地站在蜀汉一边。而早在夷陵之战前,武陵郡从事樊胄就联合五溪蛮反叛孙权,被潘濬率领五千吴军击败,从这件事能看出五溪蛮对蜀汉的态度。
赤沙之战
公元222年,吴大都陆逊火烧刘备连营,马良兵败身死五溪。于是东吴孙权趁机占领五溪,建武陵郡,开始了对五溪蛮一系列报复行动。他以黄盖为武陵太守,五溪蛮前来攻城,时守城官兵才五百人,黄盖乃大开城门,待他们半入而夹击之,斩获数百,余皆奔散,尽收诸邑落,诛讨魁帅,附从者赦之,自春至夏,反叛尽平,史称“诸幽邃巴、醴、由、诞邑侯君长,皆奉礼降服”。
公元230年,五溪蛮再次反叛吴国。次年,孙权令潘濬会同吕岱、吕范、朱绩等督军五万人前往镇压。湘西再遭血腥杀戮。经过三年战斗,“群蛮衰弱,一方宁静”。
吴王孙休永安六年(公元263年),蜀国被魏国吞并,孙休担心发生叛乱,于是任钟离牧为平魏将军,兼任武陵太守。魏国也派遣原西蜀葭县(今重庆彭水县)县长郭纯试任武陵太守,率领涪陵百姓进入迁陵境内,驻扎在赤沙(今保靖县四方城遗址东赤沙溪),招降附近各部族,进攻酉阳县(今永顺王村),郡中的东吴官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钟离牧迅速率部从建业(今南京)日夜兼程,沿着山中险要道路行军,走了将近两千里到边塞,杀害依附郭纯的少数民族首领计一百多人、党羽一千多人,郭纯所部四散逃亡,五溪平定。钟离牧因功升任为公安督、扬武将军,封爵都乡侯,转任濡须督,后再以前将军、假节的身份,兼任武陵太守,并殁于武陵太守任上。
三国风云之赤沙与楚方城
根据里耶秦简,龙山里耶为秦迁陵县治所。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置迁陵县,治所在今保靖县迁陵镇东酉水北岸四方城,隶武陵郡,东汉、三国因之。
值得注意的是,魏国与吴国发生激战的赤沙一公里处的汉、三国迁陵县治自古以来名四方城,与楚国军事要塞方城仅一字之差。
方城是楚国九大军事要塞之一。如《淮南子·坠形训》:“何谓九塞?曰太汾、渑阨、荆阮、方城、肴阪、井陉、令疵、句注、居庸。”《左传·僖公四年》记载楚国大夫屈完“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由于史料对于楚方城的记载过于简略,历代关于楚方城地望问题产生争论,形成了楚今河南方城、叶县、南召、淮阳、今湖北荆沙市荆州区、竹山、当阳多地说,以及荆阮、渑阨、连堤的楚边塞说、岗阜说、列城说、山体说,等等。根据刘宋人郭仲产的《襄阳记》,楚方城位于“苦菜、於东之间有小城名方城,东临溪水”的记载猜测,方城可能并非一处,是楚国于边塞依山傍水处修筑的具有城池防御功能的方形城寨,这些地方为群山之巅,人迹罕至。
保靖先秦时期属楚西南边境黔中郡。《史记. 苏秦列传》曰:“楚,天下之强国也……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径塞。”境内主要河流酉水自古以来就是楚蜀通津,与产井盐的四川自贡与湖北清江毗邻,为巴盐外运要冲,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楚悼王发动南平百越的战争,在这片土地上设立了黔中郡与巫郡。顷襄王初年,楚国以此为根据地,灭亡了涪陵一带的枳国(东巴),楚国也因此与秦国所控的巴郡(今重庆市主市区,系司马错灭巴国之后所置)直接接壤,故而两国在附近进行反复的拉锯战。
因为地理位置重要,故战国至秦时在酉水上游设立有里耶古城(秦迁陵县),两汉时期又沿河设有沅陵、酉阳、迁陵诸县,因此楚国在此建军事要塞方城是有可能的,这就是四方城遗址名称的由来。
根据《三国志·吴书·钟离牧传》“魏遣郭纯任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迁陡界,屯于赤沙”的记载可知,保靖四方城为魏国武陵郡治是无疑的。而2020年四方城遗址(由四方城城址区、战国粮窖遗址、汉代青铜冶炼作坊遗址与周边墓葬区组成)两座汉墓中出土汉武陵郡所属官印八枚,为西汉至三国武陵郡治可能在保靖提供了实物资料。
这八枚官印分别为:“沅陵丞印”“辰阳长印”“镡成长印”“临沅长印”“零阳长印”“索长之印”“迁陵丞印”“府行丞事印”等,滑石质。其中七枚属于汉武陵郡十三县中的七县官印,包括了迁陵县官印,而“府行丞事印”为武陵郡太守副手官印。汉武陵郡属官印集中出土于四方城,表明四方城遗址与汉武陵郡治有一定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