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占荣
日月弹奏,回音沧桑。
楼以文传,人以文名。《岳阳楼记》,华夏好声音。主角范仲淹一炮走红,成为超级明星;时为配角的滕子京却鲜为人知,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政坛风云变幻,朝夕祸福难测。庆历六年,身为贬官的滕子京修书给挚友、知己同为贬官的范仲淹,请他为岳阳楼作记。政坛失意、前程沦陷,同病相怜,百感交集。作为朋友,范仲淹总想对他进行规劝却一直无缘开口,此时所作《岳阳楼记》,既是励志,也是勉友。身处逆境,与时俱进,其先忧后乐的高尚情操,不以己悲的为官风范,忧民忧君的责任担当,曾强烈震撼着一代又一代无数渴望建功立业的书生学子。
洞庭波息波兴,浪花淘尽英雄。滕公五十多个春秋的生命之旅,早已在时光的波峰浪谷中销声匿迹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们再也没有办法拍摄到他探贫访困的音容笑貌、治山疏水的潇洒英姿。他的施政策略,他的为官风范,虽随自然生命的结束而泯灭了。但他指点江山、泽惠下民的泱泱业绩却永远留在线装的史册里。
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与大他一岁的范仲淹同中进士。春风得意马蹄疾。进士及第,青春得志,意气风发。胸怀济世大志,渴望指点江山。改天换地,别开生面,大干一场。然而,北宋王朝的政坛,远非他想象中的美好,从政的旅途远非他预计的坦荡。他驾驭着那一叶为官之舟,出没在宦海风波中,升降沉浮,险象环生。
一路前行,一路红灯。办事雷厉风行、果断干练,况且在他的执政理念中,始终坚持以百姓能否安居乐业为准绳,凡事皆以是否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实际效果出发,不去迎合拍马,深得民心。《宋史》滕子京传曰:“宗谅尚气,倜傥自任,好施予,及卒,无余财。”这样的能官良吏,又怎能在那勾心斗角的官场左右逢源?
康定元年(1040)九月,西夏兴兵侵宋。滕子京时任泾州知州,开始长达四年防御西夏东侵的抗敌生涯。西夏军打到渭州时,距滕子京守军泾州只120里。他沉着应战,动员数千百姓守城,招募勇士,侦探敌情,终于将西夏军击退。在保卫泾州的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战争结束后,滕子京大设牛酒宴,犒劳羌族首领和士兵,又按当时边疆风俗,在佛寺里为在定川战争中死亡的将士祭神祈祷,并安抚死者亲属。这一举措,在今天看来,仍是兴邦安民良策,又有何不妥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虎啸猿啼。庆历三年(1043)他调京不久,泾略安抚招讨使郑戬告发滕子京在泾州滥用官府钱财,监察御史梁坚对其进行弹劾,指控他在泾州费公使钱十六万贯,随即遣中使检视。滕子京担心株连众多无辜者,将被宴请、安抚者的姓名等材料全部烧光。其实,所谓十六万贯公使钱是诸军月供给费,用在犒劳羌族首领及士官的费用只有三千贯。时任参知政事的范仲淹及监官欧阳修等都为其辩白,极力相救。只降官一级,先贬知凤翔府,后又贬虢州。御史中丞王拱辰落井下石、穷追不舍,认为滕子京“盗用公使钱止削一官,所坐太轻”。因而再贬岳州巴陵郡。
宋仁宗赵祯生活勤俭、严于律己、仁政宽容。 史家把仁宗治国理政的时期称颂为“仁宗盛治”。乾隆也曾有言“平生最佩服的三个帝王,除了爷爷康熙和唐太宗,就是宋仁宗了”。一代明君、一代圣主,竟也糊涂至此,将滕子京这位能官良吏一贬再贬,我真怀疑,这是不是朕意?今以无法当面求证。如果仁宗九泉有知,想起当年之事,只怕再也难以含笑安眠了。
一个巴陵郡,怎容得了滕子京这样重量级的政治明星。阴风怒号,此时的他早已是遍体鳞伤,欲诉无语。到任后,一如既往、热情似火,不计个人荣辱得失,放下政坛恩仇,以国事为重,勤政为民,大办实事。经济繁荣,社会安定。范仲淹为他作了述职鉴定“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宋人王辟之在《渑水燕谈录》中称“庆历史,滕子京谪守巴陵,治最为天下第一”。
有才难用,长使英雄泪满襟。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还干点什么呢?乃重修岳阳楼。忧谗畏讥,谨言慎行,再也不敢动用国库。司马光《涑水记闻》中:“滕宗谅知岳州,修岳阳楼不用省库银,不敛于民。但榜民间,有宿债不肯偿者,官为督之。民负债者争献之。所得近万缗,置库于厅侧自掌之,不设主典案籍。楼成极雄丽,所费甚广,自入者亦不鲜焉。州人不以为非,皆称其能。”滕子京仅靠催收州民捐献出来的烂债重修岳阳楼,其举措、才干确实令人点赞。谁也不曾想到,因为一篇《岳阳楼记》,重修岳阳楼却成了他名垂千古的形象工程。
巴陵任上泱泱政绩,迎来皇恩浩荡。庆历七年(1047)调任江南重镇苏州知州。五十开外,才被朝廷重用。昙花一现,便蓦然凋谢,时年五十七岁,葬于安徽青阳。通览古今,似滕公这般绩德双全的极品官员,可谓少之又少。这些公仆中的英杰,虽受万民敬仰,但到头来往往落得天地难容,年寿不永。
今上岳阳楼,遐观洞庭湖,为谁流下潇湘去?任凭我怎样极目远眺、千呼万唤,始终不见滕公前来赴约。青阳山清水秀,人居环境极佳,滕公归隐此地,时近千年,哪肯轻易出山?即使范公出面相请,只怕也是枉然。
相约滕子京,向经典致敬!纵观华夏神州,治理无处不在,改造绿水青山,耗尽青春芳华。为民谋福谁风流,待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