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良
阳雀叫了一个多月,终于叫熟了家乡的三月莓。
正是春末夏初,一个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万物竞相勃发的季节,我回到了家乡。在熟悉的田头地角林间里小溪边上又见到久违了的三月莓。
三月莓的花在乍暖还寒的二三月间顺应时令的召唤,坦坦荡荡地绽放在荒山野地,吐放出弱不禁风的洁白无瑕的凄美。她犹如散落在穷乡僻壤的隐者,默默地聆听着山谷中单调的松涛声,享受着远离尘世的喧嚣而独处的愉悦以及林中清新的空气对心灵的涤荡。就在花开后的两个多月后,她那布满着翠绿色卵状形叶子的柔软细长的枝条上,成串成簇缀满在绿叶相间和枝头的莓果如红宝石般显得格外娇艳欲滴,光润诱人。
每当三月莓成熟的季节,父母从山里劳作回来总是带回用桐籽树那宽大的叶片包扎成锥形状,里面装满了的莓果。他们用那双厚实又灵巧的手熟练地帮我们小孩子打开桐叶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宛如血红的珠宝一般晶莹剔透的莓果,紧接着一阵阵馥郁的果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取出一颗放进嘴里,先用舌头搅拌几下用来感受她那柔软的质地,再用乳牙轻轻地咬破布满小核果的果肉,顿时酸甜适度可口的果浆刺激着你的每一根味觉神经。那是一种无法言喻满满的幸福,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三月莓,学名山莓,又叫树莓。百度百科有记载:其果实具有涩精益肾,助阳明目,醒酒止渴,促消化,抗凝血,防止便秘之功效。长期食用可抗氧化,美容美颜,延缓衰老。
小时候的我们处于一个物资十分匮乏的年代,水果在当时来说是奢侈品,大多数是由山林里的野果充当这个稀罕角色。乡里人不知它的药用和食用价值,人们食用它的目的不是营养而是果腹。
三月莓红了,放学后的小伙伴们撒开脚丫跑向山林,把书包随手丢在草地上或挂在树杈上,大家活跃在山坡上,小溪边,荒芜地的灌木丛中。最先寻到三月莓的会兴奋地呼唤着同伴快来采摘,那语调像是涂上了一层惊艳的色彩,充满了分享快乐和幸福的骄傲!在不经水洗便尝了几颗莓果后,克制着味美诱惑的冲动,学着成人的做法摘一张桐籽树叶也折成锥形来盛装莓果,带回家去和年幼的弟妹分享。
三月莓不仅是我们小孩子喜爱的野果,山雀对它也情有独钟。在三月莓成熟的那一段时间里,它们呼朋唤友地相约在莓树上啄食莓果。但它们从不贪心,食上一二颗后就知足了。有时我们小伙伴来到山林里,尽管山雀也刚到还未曾尝上莓果,便以主人的姿态谦让给了我们这些小客人,飞到别处寻莓果去了。那时我也曾想过悄悄地离开,或是插上翅膀飞到别处去而不打扰这些山林里的精灵们,可是我没有做到。
已近耳顺之年的我,寻找着童年的足迹,从那里采来用桐叶包好的莓果,双手递给年迈的母亲。当脸上写满皱纹的母亲颤颤巍巍地打开桐叶包,取出一颗放进嘴里,撮起嘴,用牙龈吮嘬着莓果的时候,我的心颤栗了几下后倏然周身像触电似的弥漫着一阵阵无法抗拒的心酸和不安。而她却若无其事显得十分安详。从她那因满足而愉悦的微笑中,我那颗愧疚的心才稍有一丝丝的平复。
父亲撒手人寰已十年有余,弟妹常年在外务工,母亲独居乡下。在外地工作的我却总是在三月莓成熟的时节里才想起返乡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