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助全

小时候，像个“跟屁虫”似的，总跟在母亲后面追逐到家门口对面的山坳上，眺望远方……盼啊、盼，盼着在山外教书的父亲回家，那情景深刻地印迹在我的心里，温暖生香。

在那岁月深处，无情的风儿吹落了树上金黄色的叶片，也吹乱了母亲的头发，但母亲不停地向着那条伸向山外的羊肠小道路翘首遥望，目光专注而急盼，直到父亲的身影闪现，母亲心上的石头才落下，舒展出一口轻松的气息，脸上的笑容宛若晚霞般的耀眼，并轻声对父亲说：“孩子他爸，你回来了！”然后齐步并肩回家，这景象亲切、温馨。

后来，父亲过早地去世了，母亲扶老携幼一家7口，在泥泞坎坷中艰难前行，那一段应该是人生中最黑暗最难熬的日子。在岁月足声中，母亲又开始像当年在山坳上期待父亲一样遥望着我们……

每到周末或节假日或过年，母亲得知我们要回家，早早地张罗了一桌饭菜，提前站在她那个老地方张望，盼着我们归来。当我们出现眼前时，一个劲儿地扑来，张开温柔怀抱，拥抱着，并大声地喊着“咱们的乖宝宝、乖孙女，回来了，婆婆好想你们啊……”特别是我们像小鸟长大离开了“窝”，飞向远方，翱翔在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上，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后，我开始有所体验，慢慢地践行着母亲的脚印，对母亲的遥望远方平添了几分理解。

儿子上大学填报志愿时，征求我意见，在我的点拨下，他选择了我当年从军的广西边陲南宁“绿”城。我和妻子送他到了大学，帮他办理好一切入学手续，安顿好了住宿后，他就赶着我俩说：“老爸老妈，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俩在南宁多逛逛，去北海旅游玩一下。”作别时，心里有一种伤感，担心他突然离开了父母的“港湾”，一条小船在大海中行驶，虽有风光无限，但也有风口浪尖，能行吗？我只能祈祷。

俗话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儿子从大学到研究生的七年间，我俩交流还算畅通频繁，他也非常理解父母的心情。上大三时，校园刊发他的《眺望远方》随笔，其中有一段这样写道：“父亲是一个参战老兵，战火中洗礼的老党员。对于在校读书的我，期望值很高，希望我有所作为，有精彩的人生，为国家，为民族积极担当。同时，从父亲骄傲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些无奈，他说‘你大了，我同你妈也都老了。’这话让我感到父亲的情意深长。在我的童年，父亲用身躯挡风遮雨，让我获得心灵的慰藉，现在，他依托我为希望，使他获得做父亲的尊严。我真想快点毕业，接过责任，用我的身躯支撑起家的脊梁，带给父亲一些快乐！”

儿子研究生毕业后，我希望儿子离父母近点，不奢求“朝夕相处”，只图一叫一二小时就能到的距离内。可儿子说趁年轻时多磨炼几年，扩宽视野，才有长进。用人单位物色好了他，在省城长沙工作，有房有车，过一种安逸的日子，可他赔付了违约金，执拗选择了远方，漂洋过海，去了卢旺达，实施援外“一带一路”建设。以前熟悉的身影，现在渐行渐远，成了我日夜的牵挂。

儿行千里父担忧。我隔三差五地询问他在国外的生活工作情况，时而，仰望远方的夜空，思念着他。由于时区的时差六七个小时，儿子要么在工地，要么在与当地政府部门洽谈事项。偶尔也从他口中得知，工作责任大，晚上蚊子多，寂寞，同他一起招进去的几个同学都辞职回国了，但他却骄傲地说他们“路桥湘军”有吃得苦，霸得蛮的湖湘精神。

一位文友与我聊子女时，他开导我说，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作为一个九〇后的独苗，城里长大，敢于吃苦，真的不错啦！劝我不要掺和了，舍得就是大爱，即便是远远地遥望。是的，这个理我也明白，可轮到自己头上就是心存千千结。同我的同亊、战友，年纪差不多一般大的，都当爷爷了，可他的个人问题一直耽搁着，做父母的能不操心吗？在和儿子视频聊天时正好是今年的母亲节，儿子想给他妈送点礼物，买点金子，我说你妈不要“金子”，她要“孙子”，在旁的妻子听到开怀大笶，说我讲出了她的心里话。儿子也哄着我们开心说，想要做爷爷奶奶还不容易？回国探亲后，马上带个准媳妇，让你们抱上孙子。

去年春节，正当他准备回国团聚，受疫情影响，主动放弃了，一直忙碌在驰援祖国抗疫上。他们驻外公司，先后从国外采购近3万个N95和FFP2防护口罩、12万个一次性医用口罩、3000副护目镜、2000多件防护服等抗疫物资，从海外抵达长沙，驰援到湖南疫情防控一线。今年春节，正当他要回国过年，国家防控疫情，提倡就地过年，他又毅然坚守在国外工作。

“天高任鸟飞。”遥望远方，星空灿烂，我又看到了那颗熟悉的星星,它似乎听到了我心底的呼唤,一闪一闪地朝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