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莉
仲夏,酣畅的暴雨如期而至。
“噼噼啪啪”的雨粒连成一条条急速的雨线,跳水运动员般鱼贯以标准的九十度直角迫不及待地、狠狠砸向地面,被太阳晒得发亮发白的地面霎时盛开起一朵又一朵灰色的雨花。
雨下得很急,受地面高温烘烤的雨花还没来得及细细蒸隐,马上又被覆盖上了第二朵、第三朵……第N朵,转眼之间,地面颜色便由惨白变成了深灰,轰轰烈烈的、放鞭炮般的雨声也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叮叮咚咚”的敲击乐。
不大一会,地面便细流涟涟、溪洗潺潺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急。
似乎将所有的坏脾气都通盘倾泻,浓云密卷的天空瞬时便明朗通彻了。
天空中,蓝灰色的水晶穹盖幕布般笼罩在头顶,几缕落单的乌云心不在焉地游走着。
山野是碧绿如洗的,天空是干净透亮的,只有几只被雨淋湿了翅膀的小黑鸟儿停在褐色的屋脊上,“叽叽咕咕”地热烈分享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时间仿佛停止了摆动,只有清凉湿润的冷风,事不关己似地柔柔表述着自己司空见惯的镇定,让人恍恍然觉得行走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中。
天渐渐黑了,天空拉起浓重的黑色幕布,一片片云朵在深灰色的幕影里勾勒出满屏满眼的黑色中国结。
蛋黄似的月亮藏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像个嗜睡的孩子,枕着墨黑色的“锦被”,露出大半个脸,圆圆的“脸庞”周围,一圈暖黄色的光晕破云而出,一如慵懒而恬适的睡眼,将月亮映衬得格外迷离、圣洁。
慢慢地,云层开始汇集、合拢。
月亮缓缓拉上了夜的窗帘,天空逐渐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流水般明亮的月光透过厚厚的“帘幕”倾泻而下。
云缝处,几缕耀眼的月光箭一般从云层中飞出,拖着长长的金色尾巴,恰似深闺香阁纸窗内的桐油灯光,朦胧艳幻而夺目,让人禁不住色眯眯地幻想着、期盼着——那扇暧昧的“月光窗”后,端坐着怎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呢。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将头整个埋进了“被窝”,天空彻底熄灭了“灯泡”,茫茫的星际间,只剩下空洞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远处,住宅楼里的灯光又熄灭了一盏,只剩下零散的几户还在有气无力地坚持着;街角,稀稀疏疏的路灯眨着疲惫不堪的睡眼,将寂寞和清冷撒满了一地;墙墩,“戚戚啾啾”的夏虫交响乐团压低了嗓音,调整了曲目,漫不经心地哼唱着舒缓的催眠曲;前方,影影绰绰的密林间,三五个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着音乐,忽上忽下地悠然起舞,将深邃的夜演绎得格外灵动。
我揉了揉酸涩不已的双眼,伸了个懒腰,晃动着沉甸甸的脑袋走进里屋,打开台灯,推开笔记本,写下新的一天的注释——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