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胜斌

茶峒河是酉水的一条支流，因绕茶峒古镇过而得名。位于湘、黔、渝交界处，有“一脚踏三省”之称的边城茶峒，农历逢五、逢十赶集，叫赶“边边场”。五月初五端午节，节日恰逢赶场日，三省（市）边界的各族人民收拾打扮，身着盛装赶来。

古镇的报晓公鸡一打鸣，茶峒河上的白雾便渐渐淡去，远山一轮红日东升，阳光洒在这块边区大地上。临近端午，赛龙舟成了茶峒人热议的话题。大家聊往年的龙舟赛事，聊今年的参赛队伍，猜测哪队能拔得头彩。平日里安谧的茶峒，一股劲暗暗地生了起来。

茶峒龙舟赛盛况年年朝周边扩散，影响力越来越大，除了湖南、贵州、重庆，湖北也派强队来参赛。河两岸的村寨都在各自召集青壮年组建队伍，今年参赛的队伍多，强队不少，得抓紧训练。一时间，种地的放下锄头，放牧的关好牲畜，若人手紧，在外做工的汉子也给叫回来了。大家团结一心，把藏在河边溶洞里的龙舟抬出来，仔细检查船身是否开裂，龙骨是否松动，然后再修补紧固，刷上鲜艳的彩漆。赛前，光着膀子的汉子们齐喊号子，抬龙舟入水训练，一条条神龙遨游在茶峒河上。

茶峒傍水而居，因水而兴。这座边城古镇原为古西南官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茶峒河接酉水，入沅水，最后抵达洞庭，茶峒码头的商船把山里的桐油、皮货、药材运出去，再把外面的盐巴、布匹、棉纱运进来。古镇曾商贾云集，遍地商号客栈。当年，沈从文先生随部队入川，在茶峒住宿两日，为这里幽美的山光水色，淳朴的人情世态和古老的风俗习惯所动，写下了享誉中外的《边城》。

布谷鸟一声声催促，端午到了。茶峒人在家里悬挂艾草，饮雄黄酒，以驱瘟祛毒，辟邪纳吉。古镇的街巷弥漫着粽粑的自然清香，粽粑口味丰富，馅有绿豆、红枣、肉丁、虾仁、紫薯……温热软糯。风味小吃店里，色泽明亮的米豆腐浸泡在清水里，舀一碗，佐上辣椒、香葱、姜末、陈醋、酱油、西红柿酱，入口清香，软滑细嫩。

端午节前，湘西通常多雨。丰沛的降水量让茶峒河体态丰盈，水面宽阔。河边的栈道里，水边的吊脚楼上，临河的古城墙上，身着盛装的姑娘早就占据最佳观赛位置。碧绿的江面上，一条条龙舟整装待发。身着短裤短袖的青壮年们稳坐舱位，绷紧神经，握桨待命。旗手、鼓手、锣手、艄公也都全神贯注听号令。

龙舟赛起点设在连接湖南边城和重庆洪安的大桥下，出发的信号枪一响，只见旗手大旗一挥，掌舵的艄公立马压橹跺脚，龙舟的船头趁势上昂的一瞬间，早就蓄满力量的队员在锣鼓节奏的指引下，甩开膀子划了起来。顷刻间，喝彩声、鞭炮声、锣鼓声不绝于耳。龙舟桨橹飞舞、劈波斩浪，充满团队拼搏的勇毅气势和中流击水的豪迈气概。

人们欢呼着，雀跃着，水面的锣鼓声一阵紧似一阵。那一刻，茶峒古镇回响着铿锵的节日旋律，边区人民年年憧憬的龙舟赛又回来了。端午传承，一艘艘龙舟，从远方划来，从历史划来，划向美好生活，划向美好未来。

紧张的龙舟赛后，河里抢鸭子就轻松多了。

装大竹篓的乌篷船聚焦了众人的目光，缓缓划入河中央，船家打开竹篓，抓起鸭子四处放飞。挥着翅膀的鸭子一落入水面，会水的汉子们纷纷脱去上衣，扑进水里，河面水花四溅。鸭子拼命逃，人拼命追。观众在岸边大呼：“快快快，前面有两只！”水里的小伙加速一探，立马扣住了鸭脖子，岸上的人顿时欢呼起来。

河里的鸭子抢光后，一年一度的边城茶峒端午龙舟赛也就结束了。茶峒人认为，五月气温上升，瘟疫和五毒等邪物都是集中在五月初五这一气候转换较为显著的时间出来的。茶峒人在端午节这天挂好艾草，饮下雄黄酒辟邪，在河里赛龙舟，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茶峒龙舟代代传承，共护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