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介勇
钟发柱先生,字栋才,笔名半解山人,1937年生,龙山县茨岩塘镇人,雅好诗词楹联且有较深造诣。曾历任龙山县诗词协会理事、副会长、常务副会长,州诗联协会第五届理事。2017年被聘为龙山县老年大学第三任中华传统诗词教席。发柱先生屡有诗词楹联见诸报刊,深受同行钦慕。其诗词楹联结成《松斋诗集》《松斋诗联》两本供内部交流。
发柱先生诗联两本虽于内部交流,却既能见其忠厚长者性情,又能见其传统文化修养和对传播传统文化的热情,具有较高价值。尤其他的楹联作品,不仅数量达近800副之巨,而且多受邀为亲朋戚友婚丧、乔迁、贺寿等活动而作,自觉地将传统文化和民间需求结合起来,彰显他的平民情怀,培育故里人文精神,营造淳厚乡风民俗,用古典的格式传递着浓郁的时代精神,承载着满满的正能量,的确难能可贵。
发柱先生的楹联,总能贴近适用对象的具体情况和实际需要,让读者会心会意,心有灵犀。如果仅从实用的角度而论,先生的楹联就像昂贵的一次性消费品,写给谁的只属于谁,写在什么时间、地点就只属于什么时间、地点,几乎没有被他人复制和移就的可能,即具有适用的独特性。如:“凌云鹏搏,福星高照辉银汉;吉日莺迁,紫气东来环玉堂。”局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副乔迁新居的贺联,似乎谁都可以生搬硬用,其实不然,联中嵌有新居夫妻(凌辉和吉环)的名字,牢牢地烙上了此人此时此地的印章。嵌名联在发柱先生的楹联里并不少见,这是他楹联拟制的突出特点,由此而形成了他楹联的鲜明个性,可以径称之为“发柱体”!
“发柱体”揭示了先生对楹联适用对象独特性追求的艺术自觉。《松斋诗联》收录的楹联,嵌名联他往往用“自注”标明,数量可观,就是明证。如他为段伟和易容拟制的婚联:“段郞金龟婿,龙腾酉水掀银浪,装饰行中声誉伟;易女妙人儿,凤翥辰山焕彩霞,旅游社里展芳容。”自注为:“今上午,由唐大为介绍龙山县气象局段国成局长来我处,诚请我为他侄儿段伟与侄媳易容撰新婚联,并要求联中嵌入各自的姓名、职业、籍贯等内容,盛意难却,略思片刻,即成此联,段局阅后极为满意,连声道谢。”从自注可知,楹联里包含着庆贺对象个人的大量信息,就如量身定做一般。而这样的自注在《松斋诗联》里不时可以见到,让人不能不佩服先生的才气和敏捷。
“发柱体”的另一表现是总把适用对象所在区域的山水名、地名等巧妙自然地编织在楹联里。如:“套虎名山凌宅后,牧鹰古堡峙窗前。”“套虎”和“牧鹰”都是当地山名,衬托了新居的雄壮,气势非凡。又如“凉水井中龙戏水,岩山坪上虎登山”“云横虎岭千峰秀,日耀新场万户春”“抚景畅怀,里坝坪中金浪涌;登楼娱目,江家垭上白云浮”等等。其中凉水井、岩山坪、虎岭、新场、里坝坪、江家垭都是地名,真真是信手拈来,妙笔天成。
而最为可贵的是,发柱先生包括嵌名联在内的所有楹联一定不掉书袋、玩文字游戏,相反,他总把鲜活的当代生活和时代气息融注到很古老的文学体制里,让旧瓶不旧,让新酒更醇。如“三号嫦娥欣步月,九州华胄喜朝阳”“风轮探月,影传千叠献瑰宝;火箭巡天,旗展五星增国光”“异地打工成比翼,家乡创业结同心”“浩荡党恩扬九域,优隆国策惠三农”等,不胜枚举。不仅格式工稳,而且与时代脉搏相跳动,大有意味,给当事人、阅读者以无限的激励和振奋。
“发柱体”特别追求景、情、理的融会和贯通,以营造与楹联用途相匹配的意境。“巍巍虎岭云霞灿,莽莽驴坪稻菽丰”是写给一对农家儿女的婚联。虎岭和驴坪是当地地名,云霞和稻菽是眼前所见之景,饱含对壮丽和富庶的农村丰收景象的喜悦与赞美,以及对新人未来日子的美好祝愿。而婚联“朝阳一点如红豆,芳草半坡似绿裙”,其景与情的融合堪称完美。红豆和绿裙是用喻更是用典。比喻固然精致,而典故使楹联更为含蓄蕴藉。唐诗人王维《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五代词人牛希济《生查子》:“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读过这两首古诗词,就知道这副婚联的清新可喜,深情款款,流溢于笔端的是一位儒雅长者对新人的无限祝福。再如“绿水绕庭流碧玉,青山负廓壮云天”“二分秋色辉庭耀,六合春光暖室家”“日月无私光普照,江河不废水长流”等等,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与其他文学样式相比较,楹联自然是小而不能再小的了,但是,先生拟制时总会下一番构思的功夫,追求着艺术性和思想性的统一,绝不肯随意为之,一则是对庆贺对象负责,二则更是对传统文化的尊重。这种对人对事对文化的严肃态度是最值得人钦敬的。
发柱先生尊重楹联的传统格式,即便偶有不合处,也是因为他深知不能“以文害意”的道理,这是需要特别说明的。如上所举段伟和易容的婚联,“声誉伟”和“展芳容”有结构不稳的嫌疑,但构思精巧,表达自然,内容丰富,思想健康,难怪受到恭贺对象的好评。
现年八十晋五的发柱先生精神矍铄。读他的诗联,眼前总会浮现出一个孜孜于古文化的儒者背影。我曾在拜读他的《松斋诗联》后吟成四韵以表达我当时的感受和对先生深深的仰慕,录在这里,算是结尾吧:“梨花纷谢不疑春,蝶舞宫墙到比邻。水井湾前池渎满,松斋堂上鹤颜真。襟怀家国清风发,步履睢园绿玉询。秉烛从来良有以,茂陵帐外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