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徐助全
二战时期,前南斯拉夫有一部经典战争电影《桥》,讲述德军投入重兵守卫南斯拉夫境内的一座大桥,南游击队为阻止德军会合,千方百计,不惜血本,炸毁了桥的精彩故事。这部影片曾在中国观众中产生较大反响。我们湘西的“南大门”也有一座桥,与其相比,故事更加精彩动人。
这座叫能滩吊桥的桥,始建于1935年,坐落于川湘公路319国道泸溪县洗溪镇能滩村。桥的总设计师是著名科学家、“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周光召的父亲——周凤九先生。周凤九先生是长沙人,曾留学法国、德国,攻读土木工程,回国后凭着自己智慧修筑了中国第一座(现代)钢索桥。
能滩吊桥四面环山,周边沟壑纵横,是贯通西南地区一条咽喉要道,地势险要,为兵家必争要塞。历经风雨剥蚀,桥体上遒劲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这座桥梁可以通过十五吨重的车辆,由湖南机械厂承造,历时两年多。上千百多吨的钢铁桥悬挂在两壁山谷间,两壁洞穴中伸出四条铁索与桥梁连为一体,环环相扣,吊桥的两边平行以桥轨为支柱,连缀起上万块犬牙交错的钢板桥体,钢轨上铺厚实的木板,供过往行人和车辆摇摇晃晃通行。桥的两侧虽有弧形护栏,但过往仍胆战心惊,稍有不慎,便会坠下万丈深渊。由此可见当时建造的工程难度。
我们一行到来时,吊桥边一棵巨大的古樟树下,三位老人正在谈天说地。见我带着相机,一位老人试探着问:“你们是来看桥的吧?”我说是的。于是,我们便开始聊天。通过交谈,得知老人叫杨家怀,差两个月就满90周岁了。老人精神矍铄,只是耳朵有点背,说话要放大音量。另外两位知道我要了解能滩吊桥的事,也来了劲,讲起了故事。
杨家怀老人首个开腔。他记忆犹新地说,1935年冬,他才刚刚懂事,一向寂静的村子来了许多讲外地话的陌生人,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说是要造一条铁索吊桥,把山和山连接起来,再通往山外的世界。村庄里的铁匠铺、炼钢炉,日夜火光通明,不准小孩进入。村民帮着上山砍树锯木,做泥工打岩等,一派火热的建设场面。第二年十月,通车了。通车那天好不热闹,打锣敲鼓,鞭炮齐鸣,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赶来看稀奇。大家当时只知道过山放牛、砍柴等不用下河了,并不知道,这座吊桥通往抗战陪都——重庆。抗战期间,日军为了截断这条交通大动脉,出动大批飞机大规模的轰炸吊桥。由于地形隐蔽,加上利用茅草及树枝掩蔽,空中不易捕获,20公里外的县城被炸成一片废墟,而能滩吊桥免遭炮火,安然无恙。其为接下来的解放战争和湘西剿匪立下了汗马功劳。
1949年冬,刘邓大军挺进大西南,国民党残余部队和湘西土匪司令徐汉章,土匪头子杨云飞得知后,妄图在大军到来之前,安放炸药,炸毁能滩吊桥,破坏大军西进。刘邓大军派遣的先头侦察小分队,跟守桥的自卫队队长杨元玑,副队长符隆前的守桥部队,并肩作战,誓死保卫能滩吊桥,战斗激烈,有的战士为此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这为后来的大部队开辟了通路。
当刘邓大军赶到能滩吊桥时,似挟千军万马急流西南。然而,就在那个波澜壮阔的深夜,寒风凛冽,桥面木块结冰打滑,车辆受阻,再说桥梁也无法承受重型军用装备……这时,火把点亮了能滩村的夜空,打滑的汽车声惊动了村民。村里男女老少积极行动,点灯烧火,烧水做饭,迎接亲人解放军。
村民得知大部队所遇的困难后,纷纷慷慨解囊,有力出力,有物捐物。有的拿出木板、稻草垫铺桥面,防止打滑;有的推着板车帮着运物质,有的肩扛背驮。住在峒河边的小伙子杨家林看到水面火光倒映,叫醒父亲,摇着船过来运送战士过河。他跑了一趟又一趟,累得胳膊都伸不直,却没吭一声。营长喜欢他的霸蛮,加上他参军愿望强烈,营长便带上了他。他也从一个社会青年,成长为一名解放军战士。最后,在杨家林等不遗余力的帮助下,刘邓大军顺利到达彼岸。
当刘邓大军开拔前,村民们又倾其所有,拿出腊肉、红薯、鸡蛋和布鞋等相送。这份深情厚谊,感天动地。
时光无情,带走了许多事,许多人,但红色基因一直在这里流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以这里为荣,以祖辈为骄傲,担当起红色革命遗址的守护和红色文化的传承。原村主任杨公银老人讲,这些年来,前来看吊桥的人很多。每年秋季,都有一家人开着小车到能滩吊桥边,一坐就是大半天,凝望吊桥,默然不语。有的说是造桥者周凤九的后辈,有的讲是部队的军官,替父亲回来看望老桥的……
如今,70多年过去了,能滩吊桥仍静谧地躺在大山的怀抱,成为那段岁月无声的见证。如今的能滩村,老树繁盛新花绽放,村民生活富裕安康,一座宽阔而平坦的新桥伫立在老吊桥旁,桥上一辆辆汽车奔驶而过,通向更远更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