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志顺

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挽秋风，揽明月，到湘西永顺松柏山水画中赏秋。田园如画，堂姐桂花家就是这画中点睛之笔。

攀云附崖的村道，从羊峰山脚蜿蜒到山顶，住在山腰铁路坪的堂姐家恰是青藤上结的八月瓜，在云端里荡漾。走进堂姐家，快六十多岁的堂姐和姐夫正在给猕猴桃装箱打包，一粒粒鸭蛋大小的棕黄色果实，如拳似掌、或扁或圆，精挑细选后被装进十斤或二十斤的纸箱里，一层层码好，整齐有序叠成数米高、几十米长的果墙，等待大卡装运。她们忙得手脚不停，酣畅淋漓的汗水中，欢声笑语不断，与和煦的秋阳交融，乡村振兴的春风拂过丰收的山野让我陶醉，带我走进改革开放以来四十多年的风雨岁月。

第一次走进堂姐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毕业分配在永顺的西藏——小溪乡回龙中学教书，有一回星期六住在松柏坝庸水库的宋明光老师邀我爬叫顶山回家。叫顶山就是湘西剿匪记中匪首李兰初躲避解放军叫五连洞的那座山，飞流千尺，下山一阵风，上山半天功。仗着年轻我苦撑到山顶，翻过两个山坳，又渴又饿又累，只好在歇气堂歇气，眼巴巴望着波澜起伏的群山发呆。正在这时从山坡上走来一个背着包谷的人，满满一麻布口袋包谷压弯了她的腰，等她在歇气堂支撑好如山的重担，转过头时我才发现她就是堂姐桂花。满脸通红汗水滢滢，交谈中得知她嫁给了铁路坪老实巴交的李篾匠，当时包产到户几年了，五谷丰登，勤劳丰收，致富谈不上，但吃穿不愁，加上孩子小，姐夫农闲外出做篾匠赚点小钱，日子过得殷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堂姐那普通平凡的一正一厢三柱平房充满了温饱即安的生活气息。

第二次去堂姐家是新世纪初的第二年，堂姐的大儿子结婚。这可真是我们大家族的好事，全寨人都去赶台子凑人气，连在外地工作的人也都尽量赶回村，而且喜庆日定在国庆节，大家都方便。那一天，全寨人喜气洋洋，背的背，挑的挑，浩浩荡荡，蚂蚁牵线绵延两三里，往堂姐家延伸，娘家后背亲的实力显示出来，让堂姐胆壮眼亮面子足。当时堂姐一家刚从浙江打工回来，多年没有修缮的房子显得凋敝冷清，庭院里杂草收拾得干干净净，但猕猴桃园和菜地杂草丛生，三五棵鹌鹑蛋大小的猕猴桃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七八只鸡鸭慵懒地依着墙根晒太阳，田荒地凉，一片萧瑟。不是表妹不勤劳，而是因为种田不能够养家，一家人只好外出打工，才能供孩子上学读书成家。无奈选择外出奔波，艰辛可想而知。不要问没有读过几天书的堂姐打工赚了多少钱，从她刻满皱纹的脸上我读出了生活的赤橙黄绿、岁月的青蓝靛。大喜之日，堂姐脸上的皱纹舒展成了山茶。她拿出家中所有款待久违的亲朋，大碗酒，大盘肉，满桌鸡腿鸭脖，多年未见的发小至亲相聚，大家开怀畅饮，豪情万丈。只见人趴桌，碗中酒不干，几十桌席吃到了明月东升。大家围坐火塘院坝烤火取暖拉家常，篝火熊熊，寒冷的夜其乐融融，那场景至今仍在我的心中热乎乎的念念不忘。

堂姐边忙功夫边告诉我，后来老人年纪大了，孙子需要上学。堂姐和姐夫回家侍弄田园。养了几百只鸡，把屋后十多亩荒地开垦出来栽了猕猴桃，并在后山窝塘背风的缓坡上，修了几个牛棚、放养了几头湘西土黄牛，到现在发展到三十多头。搭帮精准扶贫好政策，他们充分利用羊峰山一千多米高、阳光充足的优势，修建了高山大棚种植蔬菜，一年四季无公害绿色食品错季叉开、源源不断畅销湘西各地。姐夫开着农用车奔驰在康庄大道上，把各种新鲜蔬菜水果送到千家万户，心里是何等的酣畅。苦着乐着，累着甜着，堂姐家瓷砖碧瓦的三层楼房，彰显脱贫后的小康气息。

走在群峰环抱、秀峦叠起的羊峰山上，俯瞰五谷丰登、色彩斑斓的武陵秋景。家乡的秋，就像一片天上掉下来的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