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
父亲,做了一辈子的生意,赶了一生的乡集。
从我上学的时候起,父亲便赶着马车去赶集,做些小生意来维持我们几兄妹上学。从贵州松桃的牛郎、盘信、大兴倒些山货再到凤凰阿拉、怀化麻阳去卖,但更多的是卖自家生产的米粉。
在改革开放刚起步的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条件相对还比较落后,对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来说,最期望的事就是跟随着父亲去赶乡集。这样既可以坐上马车,也可以在赶集时简单地改善下馋嘴,买根冰棒或吃上一碗猪脚粉,或哭哭啼啼地嚷嚷要父亲买些鞭炮或者玩具来满足一下童心。
在集市上,最辛苦的还是摆摊的。他们出摊时比谁都早,收摊时比谁都晚。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位。早上出摊时要赶在乡亲们来到集市之前把摊位上的东西摆放整齐陈列好。特别是到了农忙季节或者过年时,有时忙得早饭也顾不上吃。看守摊位时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有的人趁摊位上挤满了顾客时拿东西,有的人趁着不注意会使用假币蒙蔽过关,扒手也会趁这个时候向乡亲们伸出第三只手。这时父亲便会拿起他那摊位上的菜刀猛敲几下嚷嚷叫道:“乡亲们,快来买,快来看,又锋利又便宜的菜刀,不锋利不要钱……”来提醒那些拥挤在父亲摊位上的乡亲们。
等到了下午两三点多钟的时候才会慢慢地闲下来,父亲便叫旁边的摊主帮忙照看一下,才出去买些家里需要的生活用品和顺便吃下午饭。四点多时,集市上的人群慢慢散去,父亲收好摊后总是和其他生意人聊天或者下盘象棋,以便等到其他摊主收摊时一起坐车回家。
他们是没有节假日的,集市上是他们唯一放松自己快乐的日子。
集市上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赶集的人从四面八方来到乡集上,集市上的货物琳琅满目,无所不有。乡亲们的谈话声,孩子们的嬉闹声,商贩们的叫卖声,收干货的吆喝声,连同黄昏后的余晖,汇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集市上除了像父亲那样有固定的摊位外,还有许多别样的风景。
有蹲守在集市的各个路口,等着第一手乡货的商贩们,他们买进卖出从中赚取差价,偶尔也会短斤少两的。
更有一些不光彩的人。有趁着拥挤或在热闹喧哗的地方下手的小偷;有趁着摊主忙碌或向老实憨厚的乡亲们下手的用假钞者;还有叫嚷卖狗皮膏药的江湖人,嘴巴便是他们最厉害的武器,能把稻草说成金条,往往就是赶一场换一个地方。
时光流逝,现在的乡集抹掉了许多原有的符号,一些原来的记忆逐渐消失,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视野:那时赶集,只有马车,拖拉机和自行车,更多的是步行。可集市上依旧繁华,大家从早上天亮赶到太阳下山。有从贵州来的赶马商贩收着米糠玉米,他们分散在各村入市的必经之路;有提前一天就来做买卖的重庆人,他们的嘴巴里是一口一口地川腔;有从麻阳来的商贩,他们大多数收干货,牲畜家禽……更多的是邻乡近村的父老乡亲,都是拿着各家自产的农副产品,在马路上的某一个角落一蹲,成了一个简易的摊位,希望把带来的东西尽快卖出去好换取生活上的必需物品。还有从街头吆喝到街尾的贩卖豆腐声,也有从街头走到街尾十几次的年轻情侣等等,集市上的每一个场面都在演绎着乡村平凡的生活。
今天,伴随着网络的快速发展,微信红包、支付宝成为了乡村赶集时的交易主流,连摆摊卖菜的大爷大娘的脖子上也挂起了二维码,更多的是扫码支付的靓丽风景。
乡集,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永恒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