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罗亚阳
鹅梨坡有一整块大石头,周边有零碎的几块田地。站在大石头上,春天可以看到桃花的红,夏天可以看到包谷的绿,秋天可以看到稻谷的黄,冬天可以看到青菜叶面上霜冻的白。
大石头上面很是平整,一年四季太阳随着地球公转会不断变换露脸的地点,但站在大石头上都会沐浴到太阳跳出山脊的第一缕阳光。 大石头和大石头下面的一长条旱地是有归属的,它的主人是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妇。拍鹅梨坡最好的机位就是这块大石头和大石头下面的一长条旱地。冬天老夫妇在地里没种任何庄稼,摄影人可以随意选择机位。可到了春天,老夫妇会在地里种上包谷,栽上红薯。尽管包谷和红薯苗长得稀稀拉拉,但老夫妇会仔细地用劈开的竹子弯成半圆两头插在地里,做成一个简易的围栏,阻止摄影人随意踏进地里不小心踩踏包谷和红薯苗。围栏实在太矮,摄影人抬腿一跨很容易就可以进入地里,只顾记录美景,不小心碰到包谷和红薯苗的现象时有发生。
每次老公公发现以后就会破口大骂:我像防贼一样防着你们,你们还不自觉,踩坏我的庄稼。再这样我就要罚你们的款,我就要喊村干部来教育你们。为了防止类似情况再次出现,他老人家和我们一样早早出门时而站着时而坐着,就在大石头上抽着烟守着我们。我随手拍了一张朝阳中老人的剪影,他站在石头上,手拿自己卷的“喇叭筒”,双眼凝视着远方,尽管岁月使他背微微驼起,但凝视远方的眼神是如此坚定。
他用他不太犀利的姿态守望着自己的庄稼,守望着自己的土地。收成肯定少得可怜,但老夫妇等待收成的过程可能会给他们暮年的生活带来无穷的希望吧,不然他不会这样执着。看着老人,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尊重老人的劳动,不踏进地里一步。自己也会劝告其他摄影人不要进入地里,惹老人生气。
一个有七八个成员的练功队选中了这块大石头,天气晴朗时他们面朝东方,闭上眼睛,在音乐中吐废纳新,很是虔诚。我是到鹅梨坡拍日出和他们相遇的,因为还要赶班,每次我都是一个人匆匆去匆匆回。开始我们各忙各的互不干涉,碰到次数多了就慢慢熟悉了。一次怕错过日出的黄金时间,从下面跑到大石头已是气喘吁吁,他们中一人好奇地问:别的人拍一次都不来了,你怎么一个地方来了这么多次?我说:我要拍一年。她以为我在怼她,马上不出声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打算跟拍一年鹅梨坡,想用镜头记录她春夏秋冬的妖娆,想用眼睛感受她春夏秋冬的妩媚。我不太善于跟人打交道,有时也不屑于跟三观不合的人交流,于是我选择多拍风景少拍民俗,今年就拍鹅梨坡。拍风景不要用嘴,只要用心,不累。
鹅梨坡离吉首很近,开车二十分钟足够了。我住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鹅梨坡方向的天空,早上起来看到天空有“内容”就马上背起摄影包驾车赶往鹅梨坡。鹅梨坡的照片是以张花高速与吉古高速交汇高架桥为视觉中心,天上的云彩,日出的绚丽,梦幻的雾气,飞驰的车流是鹅梨坡照片不可缺失的视觉冲击。
清晨,我赶到鹅梨坡时天还没有完全放明,经过村寨时很静很静,我怕惊醒睡梦中的人们,不由得把急促的脚步放轻;经过田野时同样很静很静,我怕打扰动物间的亲昵,不由得降低喘息的分贝;经过路边小草时也是很静很静,我怕她责怪我偷窥她苏醒的懒腰,我干脆绕过她继续前行。来到山顶大石头上,还是很静很静,只有东方的鱼肚白和我诉倾。站在大石头上,清风拂面,没有喧嚣,没有客套,没有束缚,没有烦恼,只有心和自然自由自在安静的神交,这可能就是我喜欢一个人拍风景的理由。
偶尔高速路上驶来一辆汽车,两只光柱刺破寂静,才把我拉回现实。做好准备,抱着双手,注视东方,等待太阳渐渐露出迷人的微笑。天空慢慢由鱼肚白变成暗红,太阳的光芒由中心向周边辐射,形成一个半圆形光斑。慢慢天空又由暗红变成鲜红,太阳的光芒折射出漫天彩霞,一团团,一簇簇,飘着游着,似传说的神仙,似奔腾的骏马,似浩瀚的海洋,似怀春的少女,好看震撼。看着拍着,心飞了,身空了,人化了。此刻自己似乎飘忽在天地之间,游走于自然之中。
我想太阳喜欢橘红色,在她露出笑脸之前,都以橘红色的天空为衣,把自己包裹着从山脊上冉冉升起,从害羞的月牙到通红圆脸,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顿时整个世界被她照得通透明亮。沐浴在阳光中的自己,被橘红色镶嵌了一层金色,与其说是自己在拍日出,不如说是让太阳照自己。
就这样我守了鹅梨坡的春天,守了鹅梨坡的夏天,守了鹅梨坡的秋天,再守一个冬天,我就完成了守她一年春夏秋冬的承诺。等着下雪,下雪了我一定会去拍她。买了冰爪,做好了徒步上山的心理准备,就等着下雪。别的地方下雪了,心想这里肯定快了。天气预报说有雪,凌晨就爬起来,把头伸出窗外看看是否下雪。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
立春了,雪还是没来。内心真的好希望看看大雪飞舞下的鹅梨坡是什么样子的;好希望看看冰雪覆盖下的鹅梨坡是什么样子;好希望看看日出后冰雪慢慢融化下的鹅梨坡是什么样子的。雪没来,心到了,鹅梨坡肯定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