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健

又到立冬，网上纷纷推送以立冬为题材的古诗。在时节转换之际，读一读古代诗人独特的体验和感悟，仿佛穿越到唐宋元明清时代，是颇有一番意趣的。

关于立冬的诗词中，人们大都将六言绝句《立冬》排在首位，因其作者据说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全诗如下：“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天寒地冻，有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炉，炉子上温着一壶美酒，慵懒而温馨，那无疑是一件小确幸。墨花，是砚石长时间受墨汁浸渍所产生的花纹。醉眼朦胧中，看到墨花在冷月下泛着白光，不由得怀疑前村此刻大雪遍野。

从内容上来看，这首诗中的意象元素在李白笔下屡见不鲜，如酒、花、雪、月。其构思和手法也似曾相识，从月光联想到大雪，这与《静夜思》中将“明月光”比作“地上霜”如出一辙，且两首诗都用了一个“疑”字，将诗人一瞬间的恍惚表达得十分精妙。

但是，从李白创作的诗体来看，以乐府和歌行等古体为主，绝句、律诗占小部分，而且都是五言和七言，六言绝句几乎没有，于是有人怀疑这首《立冬》是托名李白的伪作。

查该诗出处，可上溯到明代藏书家黄凤池编辑的《唐诗画谱》。黄凤池从唐诗中选取五言、六言、七言绝句各约五十首，然后请画家为之插图，书家为之书写，可谓“一举而三善备矣”，天启年间由集雅斋刊本印出，在当时乃至后世产生不小影响。这首诗收录在《六言唐诗画谱》中，不过题目并非《立冬》，而是《冬景》，此外还有《春景》《夏景》《秋景》等七首，皆是六言。原著和现在网上流行的版本还有一字之差，即“墨花”原作“梅花”。从“墨花”联想到大雪，未免有些费解；而“醉看梅花月白”，从情景到诗意，更加顺理成章。

黄凤池辑录的《唐诗画谱》，虽被时人誉为“诗诗锦绣，字字珠玑，画画神奇”，但托名李白的几首六言绝句，也是良莠不齐，这首《冬景》比之《春景》《夏景》《秋景》要胜出一筹，然而和李白流传下来的其他作品放在一起，还是明显感到突兀和浅薄，与李白的总体创作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总而言之，这首诗并非以“立冬”为题，而且属于伪作的可能性较大。也许是宋代到明代期间，有人假冒李白写了几首诗，以讹传讹，直至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