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玉
越野车行驶在湘西保靖县境内,在海拔上千米的山道上绕来绕去,穿梭的风把植物的缕缕清香送至我们面前,我们贪婪呼吸着这一尘不染的空气,沉醉于窗外的蓝天、明媚的阳光和阵阵涌来的植物芳香中。碧水青山、茂林修竹,像一幅幅切割的画面,闪现于我们眼前。
山道对面,为嵯峨险峻的阿公山与阿婆山。阿公山又名吕洞山,因山体有两个天然山洞,貌似睡倒的“吕”字而得名。与阿公山相依相偎,横卧着的山,叫阿婆山。两山相看不厌,长相厮守,巍然屹立于群山之巅。
阿公山阿婆山位于云贵高原第二级隆起台阶地带,五亿多年前,寒武纪地壳运动,形成碳酸盐岩,造就了奇崛雄伟的山峦。山脉沟壑深幽,在流水侵蚀和溶蚀作用下,形成了一系列岩溶台地和洞穴。吕洞山高昂雄峻,冠绝群山,就是历经数亿年时光,经过地壳运动,造山运动,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阿公山阿婆山脚下,便是吕洞山苗寨。一律的木屋青瓦,飞檐翘角,木屋有的崭新油亮金黄灿烂,有的年代久远呈黛青色,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点缀着寂静而幽雅的群山,给这方山水增添了生机和趣味。
穿行于苗寨中,随手触摸一块岩石,或抓起一把泥土,都能嗅闻到历史散发的余香,都让人怀想五亿多年前的沧海桑田。
苗寨的木屋疏密有致,既随意又美好。木屋倚靠祖山,被群山绿树围绕,鸟鸣声不绝于耳,山涧溪水清澈,潺潺流过屋前,真可谓人间福地。置身于苗寨中,你会忘了自己来自何方,要去何处,那心情,那心境早已融在一处处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观中了。难怪有人赞叹:“张家界的山,九寨沟的水,吕洞山的苗寨格外美”,只有到了这里,才真正体会到一种古朴、原始的自然美。
苗寨的木屋或门窗紧闭,或大门敞开,一位身着靓蓝色粗布苗服的男子在屋前的菜地里不紧不慢地锄地、劳作,偶尔抬起头,望一眼我们,脸上荡漾着暖暖的笑意,他用我们听不懂的苗话向我们打着招呼,那是苗族人惯有的热情好客。近距离观望,才发现男子并不年轻。询问年纪,答说82了。这个回答让我们惊掉下巴,远观其人、其动作,以为是年过半百之人,近距离观察,以为是花甲之人。不料,我们所有的猜测全错了。
我尤为惊讶这个年岁的老人还在地里辛苦劳作。老人扶着锄头,笑着说,他的儿孙、重孙都劝他不要干活了,可他是个坐不住的人,每天不到地里拨弄一阵,浑身就难受得很。难怪老人身子骨看上去这样健朗,动作敏捷得不像是耄耋老人。这里的好山好水好空气滋养着这方百姓,不单让他们身体康健、延年益寿,还让他们显得格外年轻,浑身充满了活力。
我还看到一个头裹青布帕的苗家汉子也在地里劳作。看到我们走过来,他停下手中的活,隔老远就冲着我们笑,向我们打招呼。与他聊天,他用带着很浓的苗语告诉我们,因为贫穷娶不上媳妇,他打了一辈子光棍。正花甲之年,一场大病掏光了他一生的积蓄。就在他心灰意冷,感觉生活无望时,村里的精准扶贫工作开始了,他的生活现出了一线希望。而今,他是村里的兜底户,生活有了保障,衣食不用忧愁。他说那场大病过后,只要手脚能动,他就会在地里劳动,让地撂荒,他觉得对不住人。
在吕洞山苗寨留连,几乎看不见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每一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或在菜地里劳作,或坐于屋门口打鞋垫、绣十字绣,或把从山上拾来的树枝扎成一捆,整整齐齐靠墙码着,为冬天的取暖做准备。蹒跚学步的小孩儿张着双臂,摇摇摆摆地在院子里追逐着一只毛色发亮的鸡儿,鸡儿咯咯地欢叫着飞进了菜地。调皮的小黄狗在草丛里打着滚,用脚爪和蝴蝶闹着玩儿。四周宁静,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的清香,有风从山峦、从树梢轻轻掠过。或许,这就是人间最美好的庸常生活吧。
夜晚,我宿在吕洞山脚下的夯沙人家客栈,听着窗外的风声、虫鸣声,枕着夯沙河穿越了千年的水声,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