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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0日

水边枫杨

方 荣 摄

范 诚

湘西大龙洞景区,峒河在这里拐了个大弯,河中冲刷出一个小岛,岛上长满了枫杨,远远看去,一片绿油油的,郁郁葱葱。

炎炎夏日中,那个绿岛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决定到那个岛上去看看。

经过上游的一个拉拉渡,我穿越对岸的河谷,终于登上了那个小岛。

岛上遍地的鹅卵石,大大小小,各式各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因为被河水冲刷和日晒雨淋的原因,那些石头被冲洗得雪白,显得很洁净。每一块都有棱有角,有模有样,似一件件艺术品。若是奇石爱好者,这些都可以捡回家,放进书房里或台案上。

岛上生长的都是枫杨树。树并不高大,大的刚好合抱,小的碗口粗细。最高不到十米,一般就五六米。它们在岛上生长并不稠密,显得稀稀拉拉的,然而,它们长势良好,枝桠发达,树叶葱茂。每一棵树像撑起一把绿色的伞,翠绿的枝叶洒下一片绿荫,连接成片,几乎把岛上全部遮盖起来,带来一片阴凉。

仔细看这些树枝,主干一律弯曲,向着下游的方向倾斜。好像是人工特意扳弯似的,斜斜地立在地面上。但到了树干中部,那些枝桠又基本向上生长,以便迎接阳光。

再看这些枫杨的根部,完全长在岛上的石缝中,下面是一片一片的鹅卵石,石缝中有细砂和少量泥土,那树就是从里面破石而出,在贫瘠的土地上顽强地生长,以至于长成合抱的大树,可以说是一种奇迹。

峒河是一条野性的河,落差较大,水流湍急。每年春夏,是江南的雨季,大雨一下,山洪暴发,河水陡长,那水像一群奔腾的野马,怒吼着,咆哮着,向下游冲去,波涛汹涌,势不可挡。滚滚洪水冲上了小岛,淹没了枫杨树枝的大部分,只留下树梢及一些枝叶在洪水中起伏、挣扎。

山里的水,涨得快,退得也快。洪水退去,那些枫杨树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它们的根部因为受上游冲来的石头或树枝的摩擦,有些受伤,树皮被剥落一些,留下白白的伤口。树身挂满了一些塑料的碎屑,大的树几乎没什么变化,小的树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的,倒伏在石头上。岛上的这些枫杨,之所以都向下游倾斜,就是因为被大水冲的缘故。但它们仍然挣扎着,哪怕是主干被洪水压弯,树梢仍然挺直着,顽强地活下来。

透过枫杨的树叶,可以看到峒河的水在哗哗流淌,那水像碧玉般的绿,有时卷起雪白的浪花,让人感受到一丝丝清凉。岸上有几架水车在转动,“吱呀……吱呀……”的声音,不停地吟咏着乡间小调。蓝天上白云悠悠,树林里小鸟飞翔……

我回望岛上这一片枫杨, 不由想起小时候故乡的那一片枫杨。

在我的故乡,枫杨俗称鬼柳。我不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好像江南很多地方都是这么叫的。

故乡的枫杨生长于我们家门口的小河与夷江的结合部,那里冲击出一片沙滩,两岸和沙滩上都长满枫杨。那树因为多年不砍伐,已经长得十分高大,最高的有十几米高,树干需两人以上合抱。它们枝繁叶茂,把整条小河遮盖得严严实实。每到夏天,我们最喜欢到里面玩耍,赤着脚,淌着水,在小河里翻螃蟹,赶小鱼小虾。再热的天气,里面水流潺潺,凉风习习,给人的感觉十分舒爽,所以是孩子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这种鬼柳还有一种妙用,那就是采下它们的树叶,在石头上捣烂,将它们放在桶子里,用河水泡着,泡出一种绿绿的水来。这水有一定的毒素,可以用来毒蚯蚓。

那时候,我们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养有鸭子,那鸭子是很少喂粮食的。小的时候,喂点米饭泡水,或挖小蚯蚓喂;大的时候,一般放进稻田去捉虫,有时稻田打药或抽穗以后,不能放鸭子,就靠我们毒蚯蚓去喂。

那蚯蚓一般生长在田埂里面,把好端端的田埂,钻了很多洞眼。我们就找这种洞眼多的田埂,将浸泡的鬼柳叶水一路洒进去。说也奇怪,约半个小时后,那些蚯蚓可能受不了那水的毒害,都从地里钻出来了,躺在田埂上,横七竖八的。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虽然没死,也是半死的,有气无力地在田埂上蠕动着。我们提着桶子,用铁夹将他们一一夹起,放进桶子里,往往一弄就是半桶子。提回家里,鸭子可爱吃了,吃不完的,还可以喂鸡。

我们当时也有点纳闷,为什么会毒死蚯蚓,却毒不死鸡鸭?问大人,大人说,那毒很小,大一点的动物是毒不死的。

后来上学,读到一篇我们地方的自编教材,里面有农耕谚语“毒鱼藤藤,烟草巴豆,鬼柳黄荆”之句,才知道,鬼柳不仅能毒蚯蚓,也可以毒鱼。只是当时我们那小河里水不小,那要多少鬼柳叶子泡水才行呀,所以也没有人去尝试过。

最为可惜的是,后来那片鬼柳林被人砍伐了,连同我们童年美好的记忆,一起消失了。

此次见到这片枫杨,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这片枫杨虽然不及故乡的那一片大,但长在这遍布石头的小岛,在荒芜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完全是原生态的。它们不仅起到防治水土流失的作用,也给人们带来一道美丽的风景。特别是它们的树形,树蔸都特别大,盘根错节,紧紧地吸附在河滩上,就像树桩盆景一样,极具观赏价值。

峒河是吉首的母亲河。河流像一条蓝色的飘带,撒落在高高的峡谷之中。峡谷中,随着水流的常年冲刷,两岸冲击出许多平地、滩涂。勤劳勇敢的苗族同胞,数千年来,就势开垦出许多农田。他们夹岸而居,背靠青山,面临碧水,在山与水的缠绵中生存生活。两岸有炊烟袅袅的民居,田野有辛勤劳作的农民。

站在小岛,望着两岸耕耘的农民兄弟姐妹,我突然生出这样一种感觉,这种枫杨,不正像两岸的苗族同胞吗?

它们土生土长,适应性强。即便是天高地远,自然条件相当差,它们一样茁壮成长;它们不惧洪水,生命力强。不管是洪水滔天,还是惊涛骇浪,它们坚韧不拔,迎浪而上;它们恣意生长,既保持着水土,又洒下一片绿荫,造福两岸群众,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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