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邦
(接上期)
午月
大河坪与秀山县的峨溶镇隔河相望。每年的端午节,双方都要互邀在白水河一段较平缓的河流里赛龙舟。这成了当地一项传统的体育娱乐活动。这时两边的选手都要准备3至5支男女船队,在猴家湾至龙马嘴那段碧波荡漾的数百米赛道上一决雌雄。龙船一般长十五六米,能载坐20多名队员;船头一名队员挥舞桡片指挥,船尾一名队员手持长桨掌舵,中间两名队员,一个擂鼓、一个敲锣,以激士气。观看龙舟赛的人也非常多,站满了赛场两岸。他们都是沿河附近的村民,也有远方的来客。比赛开始后,只见桡片翻飞,浪花四溅,龙船在喧天锣鼓声中奋发向前。两岸的观众也兴奋至极,声嘶力竭地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呐喊助威。一时间鞭炮声、喝彩声响彻两岸,不绝于耳。
端午节是个重要的节日,重视吃粽子,有在房门上悬白艾、菖蒲的习俗。母亲在世的时候,总要在端午节前浸糯米、洗粽叶、包粽子,在门上挂驱邪避虫的艾草。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们又不会包粽子,每年居住的小区进行包粽子比赛,我们都只有干瞪眼的份,更没有挂艾草去驱邪避虫。因为我不怎么信邪。何况看过《新白娘子传奇》后,发现无论青蛇白蛇,似乎都是好人,不必提防。
未月
三爷爷是个教书先生,六月六,是三爷爷的晒书日,到了这天,三爷爷总是没有忘记将他的书搬到院子里去晒。三爷爷是晒些什么书?我不知道。因为那时我还没有上学,不识字。后来三爷爷的书被一帮人强行烧了,气得三爷爷吐了血,那鲜红的血把三爷爷雪白的山羊胡子都染红了。三爷爷临终时,拉着我父亲的手嘱咐说:“有几本书还藏在苕洞里,他们没找到,我快死了,你去把书取出来,和我一起埋了,不然连累你们。”当三爷爷安静地躺进棺材后,我父亲真就将几本被三爷爷视为至宝的旧书悄悄地塞进三爷爷的棺材当中。三爷爷的这笔财富,当时只有我和我的父亲知道。从那以后,书这东西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我在家乡的政府部门工作,在政府门外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我总觉得,书店是一个地方的特殊风景,如果缺少了,总让人觉得这个地方枯燥无味,还没有灵魂。
申月
“七夕”是天地交感的日子,传说牛郎织女在这一天相会,于是有人称这一天为中国的“情人节”。而七月十三,是七月里又一个重要的日子,不过这个日子与死去的人相关。大河坪人称这个日子为“七月半”。传说这天地府官员要下降到人间考察善恶,全部鬼魂都要结伴来人间接受考核。这可是关系到后辈祸福兴衰的大事,人间自然要客气恭敬地招待一番:摆上鸡鸭鱼肉、干粮杂果,燃起香纸大烛,祭祀亡魂。
这是除清明节外,民间最大的与亡灵们打交道的节日。“七月半”也称“鬼节”, 鬼节也叫中元节,即七月十五。不可考证的是,我们这里是过“七月十三”。据说有的地方在七月十四这天过。三天时间,哪天过鬼节都行。重点是要在断黑后,拿着写有先人名字的封包、香烛,在家门外用石灰撒一圆圈,然后将封包香烛在圈内焚烧。这仪式,是给先祖们送钱,好在先人们受考察期间有个方便。当然这也是恭送先祖们回转阴曹地府去的路费。据说有些人家不送先祖们纸钱,那么这些人家的先祖就没了路费回地府去,就会在人间流浪、乞讨受罪。
这自然是迷信。但我好像越来越肃然过这个节了。因为这天不仅是鬼节,更是我母亲的生日。这天,我们不仅在屋外烧香纸,还在家里的堂屋烧。望着挂在中堂神龛上母亲的遗像,我不禁泪眼婆娑。我多么希望“鬼节”是真的。这样,母亲就真能领到我们送给她的钱了,她老人家在那边也会过上好日子了。
酉月
官车塘位于原大河坪乡政府所在地下游一公里处,东是峰峦起伏的长甘岭,西是清波荡漾的白水河,南是秀丽葱郁的轿子坡和巍然独秀的将军山,北是浓荫掩盖的开花墥。官车塘是个山清水秀的村落,三面环山,一面临水;3个自然寨,百十来户人家。山上有团团簇簇的枞树菌,河里有穿梭游弋的白鱼群。站在轿子坡上,官车塘的全貌便可尽收眼底。农户大部分都居住在山与水之间,既不挨山太近,也不挨水太近,这样涨大水了冲不着,山体滑坡了也压不着,既方便下河洗衣洗菜挑水,也方便上山放牛割草打柴。生产队时社员出工,没手表,大家就将东边的长甘岭当作天然的日晷仪,观察太阳下的光影是否照满了山坡,然后决定收工的时间。一般,上午出工就去东边的长甘岭山下,因为长甘岭挡住了火热的朝阳。待太阳满山、烈日当空后,大家才回家休息,或去河里泡澡洗凉、到滩上摸鱼玩耍。休息到太阳偏西,阳光又被轿子坡挡住了,生产队长才又喊到轿子坡方向的地里去出工。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家家户户信政府,感恩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产生活倒也自得其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