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建

慵懒起床，对镜梳洗。首奇突然发现面部肌肉僵化、机械死板，喜、怒、忧、思、悲、恐、惊等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怎样酝酿、拼凑，再也找不回丰富多彩的变化表情。

首奇想不起自己多少天没出门了。要不是妈妈天天唠叨自己啃老，要不是昨天接到下午面试的通知，首奇肯定一直舒服地窝在家里玩手机，发表情。关键的面试，表情却丢了，这下可急坏了首奇。首奇早餐没顾着吃就跑到附近一家医院。挂号大厅四处张贴着温馨的笑脸，医生、护士胸前挂着一个个夸张的笑脸。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却读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与医院里数不胜数的笑脸图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首奇向导医咨询挂号看病时，恰逢一位逝者被护士和家属簇拥着推向太平间，首奇看不出他们脸上任何悲伤、痛苦的表情，每个人都平静得像是外出散步一样。目送他们消失在门诊大楼转角，首奇才迷惑不解地走进看病室。医生简单地了解情况后，叫首奇当场笑一个。首奇努努嘴，眨眨眼，鼓鼓腮，脸部肌肉生硬地扭了几扭，没起任何表情可言。医生又让首奇扮个哭相，首奇使劲弄眼挤眉，板结的脸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医生用手在首奇脸上摸了摸，捏了捏，拍了拍，问首奇有何感觉。首奇说没有任何知觉。按照医生开的单子，首奇前前后后做了十多项检查，结果样样正常，排除了身体病变的诱因。医生放下检查结果，开了点安眠药，嘱咐首奇三天之内别碰手机，然后再来医院复查。三天？岂不要了小命，三分钟不拿手机就跟掉了魂似的。首奇满脸的疑惑。“下一个。”医生偷瞄一眼抽屉里面的手机，从办公桌上顺手抓起一个“坏笑”的表情，下了逐客令。

从医院出来，首奇连忙挤上公交车，前往应聘的那家公司。除了司机忙着招呼上下车乘客，小心停靠沿路各个站点，车上所有人都低头把玩手机。司机见首奇向投币箱投下一块钱，马上冲首奇举起一个“笑脸”。途中上来一位孕妇，首奇主动站了起来。看得出来，孕妇极力想一笑致谢，憋了老半天，却恁是不见一丝笑纹，于是她慌忙从随身携带的手提里包掏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又一个停靠点，一位帅哥下车，车上靓女送上一个“拜拜”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鲜红的“飞吻”，不断挥舞。帅哥也不忘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示爱”的红唇予以回应。这时车厢里突然出现一阵骚动，原来是一位年轻人太专注于那对情侣的分别场面，不小心踩着一位老人的脚。老人跺脚挥动“发怒”。年轻人也是因为别人挤着自己，才身不由己地踩了老人脚，于是举着一张“委屈”，又亮了个“对不起！”老人不依不饶，竟然挥动一张“咒骂”。年轻人也不示弱，换了一张“敲打”，以示抗议和警告……一时间，车厢里“坏笑”“惊恐”“白眼”“发呆”“偷笑”“鼓掌”“嘘”等表情图片不断变换、翻飞，俨然一场表情图表演。

千奇百怪的表情图片，钢铁机器的冷面无情，首奇心里怪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他飞快地冲下公交车。应聘公司办公室门外，几位应聘人员早已等候多时，他们面无表情地或坐或站，眼睛死死盯着手机。漂亮姑娘举着“笑脸”牌子，引导应试人员进出考场面试。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首奇跟着那位姑娘走进了面试考场。考场正前方的墙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圆形笑脸图像。见首奇走了进来，7名正襟围坐的面试官，一齐举起“拍手”表情，以示欢迎。首奇本能地挤了挤脸部肌肉，希望含蓄地还以一个甜美的微笑，可是面部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呈现出来的只是一张了无生机的脸孔。首奇尴尬、紧张地坐下后，其中一名面试官马上送来一道试题放到首奇面前，并示意拿笔答题。面试为什么还用笔答题，首奇正想提出自己的疑问，抬眼看见几位面试官相互之间交替举着表情图片交流沟通，马上打住并开始埋头答题。首奇每答完一道题，面试官都会根据答题情况，分别举起桌子上摆放的各种不同表情：“OK”“弱”“胜利”“强”……所有考题答完，最后主考官综合面试者获得不同表情，决定谁最终胜出。

从公司出来，首奇终于明白找不着表情的不仅仅是自己。他连忙取出手机，给QQ好友和微信朋友，连续发送了上百个表情。然后，匆匆走进街道对面一家表情超市，购买了一套完整的表情大礼包，才如释重负地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