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骏峰

喜欢沈从文先生写的散文，特别是《湘西》《湘行散记》《从文自传》这几本集子，真真是百读不厌，常读常新。从沈先生白描式的却充满真性情的文字里，可清晰回望一百年前湘西的世相百态。因沈先生优美的笔触，那些场景犹如一帧帧老照片，定格成美丽永恒。每次翻阅，都带来不同的美感，引发不同的体会。便如此刻，重读沈先生的散文集《湘西》，翻到《白河流域几个码头》这篇时，忽然又产生了几点新感慨。

沈先生开篇说得明白，白河便是历史上知名的酉水，属沅江支流。曾见过某篇文章说，白河之来历，因河中多美丽白色石子而得名。其实在本地人叫法中，白河应写作北河，想是与沅水一南一北相对应而言。不过自从沈先生这篇文章出来后，即使是湘西本地人，知道北河的也不多了。

沈先生的青年时代大多时间都是在酉水流域度过，对这一片山水非常熟悉。《白河流域几个码头》就将白河流经湖南境内的名山胜水、古城古镇以及地方特产、知名人物基本介绍全了。沅陵乌宿的美景，永顺王村的大鱼，保靖的洋冬梨，龙山的大头菜，还有二酉洞、白鸡关、八面山，乃至里耶、茶峒等江边小镇临水倚山所筑的长蛇一样的石头城墙，都在沈先生的深情描写中，成了美丽而愁人的画与诗。

文中所说的离保靖县城有四十里陆路的白鸡关，应是今天保靖与古丈交界的白溪关。这里就像沈先生文中说的：“石壁插云，树身大如桌面，芭草高至二丈五尺以上。”不过现今张花高速保靖至古丈连接线正式开通，天堑已变通途。我曾由古丈经白溪关往保靖，走得是原来的老路，对这一带的风景印象深刻。几次在车中张望左右的山势和桥下的峡谷，总会想起沈先生的这篇文章，感觉既写意更写实。一百年时光流逝，人事几经变换，唯有眼前山水依然旧模样。

在《白河流域几个码头》里，沈先生特别提到保靖“出好茶叶，和邻近山城那个古丈县的茶叶比较，味道略淡，然而清醇之中，别有一种芬馥之气。”以往竟然忽略了这段话，和古丈毛尖相比味道略淡，清醇之中别有芬馥之气，说的不就是保靖黄金茶嘛。仔细思想，不独是我忽略了沈先生对保靖黄金茶的赞美，便是保靖本县的人亦没有注意到这段描写，所以这么多年来地方上宣传推介黄金茶时，竟从未有人用沈先生的话来打广告，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真是保靖黄金茶的损失。

沈先生还提到在白河流域常见的几种美食：煎得焦黄的鲤鱼豆腐，装在土碗里醇冽的烧酒，颜色金黄、味道甜而香的大头菜……这些至今仍是备受湘西人喜爱的地方特产，在湘西今后的旅游开发中，都是可以用来做出好文章的。

真正的经典就是一座宝藏，不因时光流逝而被遗忘，这就是沈先生的文字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