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斌
临近年关,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天气接连几天的放晴,温熙的阳光暖融融地涂抹在山川草木上,梅花竞相绽放枝头,氤氲吐芳,一派生机盎然。自从过了立春,每天都有在外工作的、在外做工的、在外求学的人络绎不绝地回来,给曾经静寂整整一个冬天的山寨带来人气,家家户户开始热闹起来。每个人都兴高采烈,过节氛围日益浓厚,做豆腐、杀年猪、打糍粑、贴春联……各项过年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其中最热烈莫过就是赶年集了。
对赶年集最期待的莫过于那些小孩了。每年赶年集,他们都非去不可。对男娃而言,赶年集他们主要任务是把自己平常觊觎已久的最喜欢的玩具买到手。看见父母爽快地掏钱买单,男娃们把心爱的玩具抱在怀里,他们马上把快乐写在脸上,整个脸笑成了朵花。
男娃们在把快乐写在脸上的同时,也把幸福写在行动上,他们摆脱父母的管束,拿着玩具满集市相互追逐,他们的一串串欢快的笑声把本来人气已经很旺的年集圩场又凭空增添了一些人气。而赶年集的女娃则文静得多了,她们一般都是规规矩矩地跟在父母身后,在集上看见喜欢的东西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货摊瞧着,艳羡的表情让人垂怜,她们或在看一件美丽的花衣、或在看一双漂亮的绣鞋、或在看一件时尚的装饰品……父母也都毫不犹豫地给她们买下,拿着父母给自己买的礼物,她们心中的快乐激动同样不亚于那些粗鲁的男娃,可是乡下的女孩子都懂得矜持含蓄的道理,她们会把获得礼物的快乐深深地埋在心里,待回家后慢慢回味。
然而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他们赶年集,对年集上的各种美食都是钟情的。喜欢吃米豆腐的,张家老字号的米豆腐肯定是要痛快地吃上一碗的。喜欢吃米粉的,集市东头的石家牛肉粉分量足、油水多、做臊子的牛肉瓷实肥厚,肯定要逮一碗,如果吃完尚感觉不饱的话,再拈几个灯盏儿油香粑粑就着粉汤咽下……和父母赶了一个年集,小孩们都兴奋得脸上绽开了花,一年来所受的不快和委屈都会烟消云散,一年来的期盼等待都会获得合理补偿,他们身心沉浸在极大的幸福之中!
对赶年集最操心的莫过于那些贤惠的家庭主妇们了。赶年集的头天晚上,鸡叫三遍,一些主妇就匆匆起床了。准备要背到集市上出售的蔬菜或者山货,需要提前装好篓、束好担,期望能卖得一个好价钱。天亮之前她们要煮好早饭,好让男人和孩子们起床能够吃上一口热饭热菜。
除了做好赶年集的准备工作外,这些贤惠的主妇们还要把大部分心思放到赶年集的各项采买上。过年过节了,每个孩子里里外外都要买几套衣服,孩子穿戴好了,春节期间携孩子走亲访友孩子高兴,自己也有面子。一年来磕磕碰碰的,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自己当家的男人为了撑住这个家,辛苦挣钱,很不容易,所以赶年集犒劳一下他也是在情理之中。他爱抽的烟要买几条,男人爱喝的正宗包谷烧至少也要打两桶回去,让当家的在春节期间好好过过酒瘾。家里的老人一年来对这家也付出了很多心血,两边老人们爱吃啥、爱穿啥、爱用啥,贤惠的主妇们心里也都有一本账,赶年集时给两边老人备的节礼因人而异,但大体价值相同。
对赶年集始终抱着闲适散淡心情的莫过于那些当家男人了。劳作了一年,年关家里诸事基本搞定,这让当家男人们有劲无处使,每天不是东家游西家窜的打牌喝酒,或者在天气晴好时聚在村头大槐树下晒太阳摆龙门阵,有劲无处使的慵懒闲散,切实让很多当家男人们咂摸出幸福惬意的味道。何况年猪早就杀了,已经架在火塘上熏成了腊肉,为了不让孩子嘴馋,再加上自己也想改善生活,所以就每天都会炒上一大钵腊肉,大人小孩天天吃得满嘴流油,用大家的话来说,过年其实“就是从杀年猪那天开始过的”。另外,打谷子捕获的稻花鱼也已经早被装进坛子里腌制成酸鱼,这是预示“年年有余”的吉兆。
男人们在集上纯粹是为了散心,那就和一起逛集的二三好友,相约到集上东头出名的向家卤肉摊子棚子里坐下,吆喝老板割上几斤卤肉,再炒几个热菜,搬上一坛包谷酒,弟兄们临风把酒,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把荤的素的道听途说的逸闻轶事乱扯一番,发发感慨,针砭时弊,说到痛快处,纷纷拍桌子打板凳,长吁短叹,大声喧哗,任由这些人这样折腾个把两个钟头,肉逮完了,酒喝干了,太阳西沉,瞅时间也快到散集的时候了,大家纷纷迈着踉踉跄跄的醉步,嚷着、吵着、争着买单付酒资,一同相互搀扶,一同蹒跚迈着碎步,洒着一路酒意翻山越岭,洒着一路欢笑爬坡下坎,不经意间就回到了家。
对赶年集最充满憧憬的莫过于那些妙龄男女了。每个赶年集的日子,附近三乡八寨的年轻男女都会踊跃前来。赶年集年轻男子会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把最好的丝帕戴上,这样既英俊又潇洒,好像一个个王子;赶年集的女子都会描眉涂唇,穿上缀满银饰的民族服装,典雅大方,袅袅娜娜,仪态万千,好像一位位风姿绰约的公主。
这些王子和公主们,他们通过相互试探、相识、相交增加彼此的了解。他们之中有彼此欣赏爱慕的,还会继续相互通过说话相互试探、通过接触相互考验、通过对歌相互比赛才情,很多人眼光对上就移不走了,手牵上就丢不开了,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他们在赶年集上产生了情愫,碰撞出火花,找到了感觉,然后双方回去迅速禀告父母。开明的男女双方一般父母都会很高兴地接纳这门亲事,这样,男女双方老人就会在下个赶年集的日子在年集上相遇相识,彼此亲热地互称“亲家”,男方就会主动央求媒人到女方家登门求亲,这样,在腊月里通过赶年集成就了一对对美好的姻缘、在腊月里通过赶年集成就了无数对姻缘,见证了无数幸福,赶年集在少男少女们眼中心中就成了赶“幸福集”、整个腊月也就被喜欢赶年集的少男少女们称为“幸福月”。
赶年集,赶出的是温馨、赶出的是快乐,赶出的是甜蜜、赶出的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