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 玥
“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小说中是这样描述福贵的与众不同的,在经历了父母妻儿一次次死亡的撕扯,福贵生命里的温情已然荡然无存,他孤零零地活着,跟着那头老黄牛,活在这个极少带来善意的世界里。往事于福贵而言,清晰刻骨,并不如烟;如烟的,只能是放下的事。
放下?何其容易。庄子在妻子病死的那一天,盘腿坐地,鼓盆而歌。我们以为那是圣人看透生死的超然,却不曾想到,庄子只是不想沉溺在死别的痛苦中故意而为之,不然何必为“死亡”放歌。生死本为一体,这是自然规律;我们为新生而欢乐,因死亡而痛苦,这也是人之常情。捧着《活着》,我天马行空地在余华的文字里穿梭,在福贵的人生波澜中沉浮,总想等到云开见月明的时候。然而《活着》里的福贵,他一路走来,欢愉太少,苦难太多,经历了亡家丧妻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终和一头老牛做了伴。放下书,但放不下那份淤积在我的心中的隐隐不快。我知道是我身子里年轻冲动的血液在沸腾,因为在这个美好的年代,我们唾手可得的甚至所厌倦的恰恰都是福贵一生都渴望追求的。
罗曼·罗兰说:“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这句话曾无数次激励着我。而“活着”让我看到了另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于困顿中,寻找活下去的勇气。”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安稳”其实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福贵一生困顿,晚年却在往事的荆棘里读透这两个字,即使这两个字于我们如鸿毛,于他如泰山。所以说,往事并不如烟,放下才有归路,只有坚韧不屈,才有活着的力量。
余华在韩文版自序里说:“ 他们活着时一起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死去时又一起化作雨水和泥土。”这种与命运交友的方式未尝不是一种活着的途径。当我们把人这一生理解到这一点,《活着》似乎又不是一个悲剧,她只是展示生命的常态,有幸福,有苦难,有沉沦,也有超脱生命个体的释然。就像主人公福贵对自己的评价: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所以,书中的人们,或早或迟,终有一天都会依附在那美丽的土地里,来年土地又会萌芽、开花,重复一个春秋冬夏。
书里说:“一个人命再大,要是自己想死,那就怎么也活不了。”那是对的。活着,不管是为了什么,本已是艰难的任务。“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大概是面对生活最真实的态度了。只有这种态度,才让福贵这样过来了一生。
我们因为活着,所以才能够分一点心去顾虑生活,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是很多时候却将这二者混淆不清,我们需要的首先是生存然后才是生产、生活。所以当你需要的或是想要的没有实现时,不要轻易地沮丧和失落。因为你已经做到了为人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那便是——活着。所以,在并不如烟的往事里,我们仍有来路去走,苦一时乐一时,也是人生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