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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5月01日

回到湘西回归美(二)

石 健

编者按:

数年前,因偶然的机缘,得以走进花垣县边城镇磨老村。这是一个坐落在清水江上游的苗族小村庄,村中人家沿河岸线分布。

河流如天然的分界线,标记着此岸湖南与彼岸贵州的不同行政属地;河流又如强劲的黏合剂,使两岸的人们相守相依——松桃碗森村的孩子们坐船来磨老小学读书,磨老的村民们过渡去碗森赶集走亲,一衣带水,水乳交融。

这一幕幕日常生活图景在磨老的青山绿水间演绎,缓慢而古旧,仿若一帧帧地播放着老光阴里的画面,令人内心充满而平静。而我竟是在河岸一个置有“美人靠”的凉亭里观看到这一切的。

美人靠本是徽式建筑天井四周的设置,供人观景休闲。若在凤凰古城或四大名镇里见到并不稀奇,毕竟旧年里的这些城镇就交通发达、经济繁盛、文化融通,但磨老居于深山之中,不论水路发达与没落,均是交通不便,即便如此,村人却也出于对生活的审美态度,构建了这一方飞檐翘角的凉亭和三围形制优雅的美人靠。

凉亭并非新建,其木色呈现出风雨侵蚀的痕迹,昭示着岁月的沧桑,而美人靠则宠辱不惊地点缀着河岸,装饰着村民们的梦境。磨老村的美,宁静了身体的躁动不安;而磨老村的那三围美人靠,足以抱慰人活在世间所经历的种种苦。于我,它们是令人惊讶兴奋的景观;于村民,它们是常态的生活、日常的本义。

在我心里,湘西大地上的民居,不仅具有地理学、历史学、民族学及其建筑学本身的内涵,更具有生活美学的重大意义。

不论是在凤凰古城,还是在浦市、里耶、王村、茶峒四大古镇,不论是在平坦开阔的土家族村庄,还是在崎岖偏远的苗族聚居村落,湘西建筑尤其是民居都通过“美”表明了湘西人对日常生活的热爱。

如花窗镂空且雕有代表祥瑞的禽鸟花木,柱础厚重且刻有庄严的莲花;客厅迎客、厢房休憩、偏间储藏,区域与功能的划分明确清晰;土家苗家火坑可供取暖熏腊肉,窨子屋夏纳阴凉、冬融风雪,过街楼集居住、经商、行人、避风雨于一体;白墙和木壁,一律配以黛瓦,或是依山傍水层叠,或是散落于山林间。湘西建筑的美,美在造型和色彩,美在细节,美在对空间与时间最为黄金的切割与组合,美在能够容纳所有的世俗期愿、消融所有行走人世的辛劳困顿。

沈从文先生的语言如金缕玉衣,以白话的流畅串联起文言的雅致,在百年之前便为世人呈现了湘西如宋院画般的美,而湘西建筑则是他所有湘西篇章中仅次于“河流”的重要元素与人事布景。如——

“千家积雪,高山皆作紫色,疏林绵延三四里,林中皆是人家的白屋顶。”(沈从文《湘行书简·过柳林岔》)

“山脚下一带树林,一些俨如有意为之布局恰到好处的小小房子,绕河洲树木边一湾溪水,一道长桥,一片烟。”(沈从文《湘西·沅陵的人》)

“贯串各个码头有一条河街,人家房子多一半着陆,一半在水,因为余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设有吊脚楼。”(沈从文《边城》)

这些人家、居所、吊脚楼,于翠翠、于水手、于游子,是温馨的家,是停歇的港湾,是永远回望的地方。因它们矗立于河畔,生长在林间,与都市相隔绝,弥散着朴野的气息,一切不普遍化。因此,从都市归来的沈从文先生深切地感受了湘西人的“生活形式生活态度皆有点原人意味了”。

建筑,其核心是人类意志的展现。要感受湘西景观之异质、湘西民众之殊胜,还得先走进这一方屋檐下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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