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继刚
像鱼儿追逐水源,像蜜蜂追逐花海。在云盘小学,我也有一间自己的书房。
书房原是学校的一间“历史博物馆”,里面收藏着旧桌凳、旧风扇、旧打印机、旧饮水机、旧烤火架,还有诸多被遗弃不用的玻璃容器、玻璃杯、酒精灯等实验器具。
暖阳冬日,当我发现这间“博物馆”的时候,我竟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兴奋。于是,我便蹑手蹑脚地推开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打开爬满蜘蛛网的窗户,然后搬杂物、洒水、扫地,还仔仔细细地擦洗了门窗和墙壁。最后,我把一张板栗色的旧办公桌留作书桌,几个圆形宽口的玻璃容器留作花盆。一阵简单的忙碌之后,我就拥有自己的书房了。
为了改善书房的环境和气味儿,我赶紧种些花花草草来。兰草和金边吊兰是从学校花坛移栽的,君子兰和多肉植物是从网上购买的,白掌和绿萝是花店老板开着三轮车帮我送来的。经过了一秋又一冬,这些盆栽植物,有的长得绿意盎然,有的长得勃勃丰厚,有的长得调皮活泼。如今,当春风伴着阳光从窗户爬进来的时候,我又为书房添了几盆娇艳的长寿花和太阳花。几个透明的玻璃杯里,还插有两束金黄色的青菜花和白艳艳的萝卜花。这些花花草草的到来,为我的书房增添了生机和活力,也增添了几分多姿烂漫的色彩来。
花花草草是书房的点缀物,书籍是书房的必需品。这几年来,我读了一些书,也买了不少书。云盘书房“建”好以后,我觉得应该把家里的藏书搬些来。在选书搬书的时刻,“李修文”对我说,你应该拿本《致江东父老》;“刘和平”争着说,你应该拿套《北平无战事》;“蒙田”、“普希金”和“沈从文”也叽叽喳喳地嚷个不停。其实,这些可爱可敬的作家哪有时间和我说话,我只是喜欢他们的作品到达骨子深处罢了。
书房藏书,又怎能少个书架呢?我没有木匠的活儿,可是网上购物却成全了我的愿望。书架以块状的方式千里迢迢来到了云盘,来到了我的书房。值得感谢的是,我那教小学数学的细心的妻子,她用拿粉笔的纤细的手为我组装了书架。我的书架梦、书房梦、读书梦,都是她用细小的梅花起子扭动螺丝一点点地组装起来的。
茶是书房至宝。我的书房亦如此。
在我的云盘书房里,茶藏于书架书丛间,不管是袋装,还是罐装,它们都能安安静静地融于书色之中。那种和谐如画的美,犹如云朵和蓝天的陪伴,也如帆船和碧海的形影不离。我每次走进书架翻书,茶袋茶罐犹如情窦少女,又如新婚少妇和持家妇人,总有万般风情诱惑着我。
我是坐怀不乱之人,只有茶是个意外。在茶叶的诱惑下,我干脆把取出来的书本置于书桌上,不自觉地取来茶杯,解开茶袋茶罐的神秘面纱。继而,我用指尖儿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捧茶叶儿,然后烧一壶开水,急不可耐地浇出她个心花怒放来。
茶泡好了,我俯下身来,屏息凝气地注视着茶叶在杯中的舞动翩跹。杯中,只见茶叶裹卷的身躯在热水的催使下渐渐地舒展开来,渐渐地还原出一片片春叶,展现出一杯浓浓郁郁的春意春天。在书房里,我每一次读书都是从一杯热茶开始的。
我喜欢茶香伴读的惬意时光。黄金绿茶配散文,是春天踏春的放松悠然;黄金红茶配诗歌,是夏日跳动的柔意激情。“鸭屎香”味浓憨厚,“岭南单丛”浓烈绵长,她们都有着秋天的丰富,也有着冬天的深厚,我觉得配读一部长篇小说更好。茶叶涌动时,每一缕升腾的香气都似乎藏着一段曲曲折折的故事情节。
在我的书房里,最耀眼的颜色,除了书本、花花草草和茶叶,还有一件迷彩色的劳动服。
云盘小学矗立在坡头上,天宽云涌,地儿也宽阔豁达。特别是在教学楼后的那片劳动基地,老师们常年在地里轮番种着辣椒、豇豆、四季豆、白菜、青菜和大蒜。春秋冬夏,整个劳动基地都是一个新鲜多彩的农家大菜园。
来到云盘小学后,老师们也分给我一亩见方的菜地儿。闲暇周末,我换上迷彩服,挥舞着锄头、铲子,挑起扁担、粪桶,乐此不疲地在地里挖土、播种、施肥、除草。我在用热烫的双手和汗水,播种着一个地主般热切的梦。
在期待的日子里,看着撒播的种子发芽了,看着爬架的瓜藤结瓜了,看着长薹的青菜、白菜和油菜怒放成一片花海,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脱下劳动时穿的迷彩服。然后,换上蓝色西装配白皮鞋,或跑到菜地里拍照留念,或搬起小凳子静坐在菜蔬丛中埋头读书。那时候,我能深刻地感受到人和土地是可以那么亲近,那么贴心,就仿佛是享坐在母亲温情的摇篮里,如此温馨、如此美妙。
云盘书房,不仅给予我修养身心、调养情趣、寄养灵魂、润养生命的恩惠,她还给予我无穷的遐思和写作的灵感。当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云盘的书房里,我总会想起学校里那些留守儿童的目光,想起那些单亲孩子的念想,想起那个患病的男生,还有那个爱写日记的女孩儿。像酿酒师酿酒一样,云盘孩子们的故事会在我的心底里慢慢地酿成文字,酿成文章,酿成我读书和写作的醇香。
我的许多文章都是坐在云盘的书房里写出来的,比如以上这些痴痴傻傻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