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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5月17日

不信吟兰诗会老

—— 读杨官军的两首“咏兰诗词”

杨官军在2022年4月15日《团结报》3版“兄弟河”发表的诗词。

彭介勇

办公室有两盆兰草,是一位外出学习的同事托我暂为代养的。每天清早上班,看到苍翠的叶条静静地生长着,似与春天情话,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喜欢。而此时的我,正一边欣赏着兰草,一边阅读着杨官军先生的诗词《咏兰》《摊破江城子·沅水湾兰苑会》(见2022年4月15日《团结报》3版“兄弟河”),心里又涌动出“乐何如之”的感慨。

在中国,兰草具有庞大的家族。由于兰叶自茎部簇生,终年长绿,多而不乱,仪态端庄,往往成为古人钟情的佩饰之物。“芄兰之支,童子佩觽”“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诗经·卫风·芄兰》)、“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屈原《离骚》)等诗句都是这一风情的反映。渐渐地,兰草被寄寓了某种情感、精神和品格而具有了象征意义,成了文人墨客吟诵歌咏的物象而做起了古典诗词里的常客来。官军先生的诗词便承续了这一文化传统。他在《摊破江城子·沅水湾兰苑会》里吟到“不信吟兰诗会老”,就足以证明其承续这一文化传统的自觉和自信。

《咏兰》是七律,开篇即从兰的精神入笔:“琼芽无意夺春工,抽作美人簪子同。”“无意夺春工”是兰“不争”精神的委婉诠释。兰在成为盆栽观赏植物之前,多生长在幽谷之中。古琴曲《幽兰操》(即《猗兰操》),据说就是孔子从卫国返回鲁国途中看见幽谷所生的“兰”有感而作的。虽然古曲没有听过,但是我们完全能够推断出,一个安心在幽谷中生长的尤物,又哪里会与谁“相争”呢?张九龄《感遇十二首》写道:“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早就活画出“兰”那不与外界所争、不为外物所动、自我生长的最美形象。只是在杨官军先生看来,“兰”的“无意”根源于它“大雅”“国香”的自信:“大雅何须涂俗粉,国香自必感天聪。”是的,犹如张九龄的“兰”可以“自尔为佳节”,又何必要争于外力呢?要感也只当“感天聪”(天聪,原意为上天赋予人的听力,在这里可理解为天然的力量)了。“大雅”“国香”无疑是对兰草品格的最好概括和至高褒奖。既有“大雅”“国香”,自然非人力所为而由“天聪”所赋,具有天然性和脱俗性,“涂俗粉”就大可不必的了。因此,“何须”“自必”是一组好词,自外到内地强化了这种天然和脱俗。“天聪”一词倒像是诗眼,既揭示了“大雅”“国香”品格的高贵和生成的天然,又关合着前后诗句。颈联“一丛翠饮三更露,十步芳凭二两风”是对“天聪”的具体描述和形象展示。或者说,“三更露”和“二两风”是“天聪”的另一种优雅表达。“三更露”深得《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精髓,只不过这里表面上在说“兰”因为饮了“三更露”而“翠”,实际上是要告诉读者,“兰”对于“饮料”品质的郑重选择和不同凡响的需求,强调它格调的高洁清雅和超拔脱俗。“二两风”当是由“五两风”的说法推导而来的。“五两”,是古代用鸡毛做成的重五两的觇测风力之物,系在船尾以候风。风力足以鼓动起船帆的称为“吹五两”。如唐代诗人王维《送宇文太守赴宣城》就有“何处寄相思,南风吹五两”的诗句。“二两风”大概表明风力较小,即只要用“二两”的风力就可以让兰草的芳香传遍处处,借以暗示兰香馥郁和得于“天聪”。汉朝刘向说:“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说苑·谈丛》)应该是“十步”之典的出处。官军先生的诗不求形似而致力于“兰”由“天聪”生成的“大雅”“国香”品格与精神的挖掘,让我们感受到深广的“兰精神”和厚重的“兰文化”。

精神需要传承,文化需要弘扬。沅水湾兰苑会不仅是兰草兰花的荟萃,是爱兰雅士的盛事,更是兰精神兰文化的顶格建构。官军先生的词《摊破江城子·沅水湾兰苑会》正以这一盛会作为题材,抒发了对兰草兰花的深情,表达了对兰草兰花精神的礼赞,以及对非同一般的与会人物的欣赏,进而表达出吟兰诗词传统不会老去的主题。与诗《咏兰》比较起来,内容似应更加丰富,甚至可以说是在《咏兰》诗基础上的拓展和深化。如果说诗作《咏兰》重在兰的“大雅”“国香”品质的诠释,那么词作《摊破江城子·沅水湾兰苑会》则侧重于对与会人物的推许,进而从侧面表现兰的“大雅”和“国香”品格的影响力量。试想,没有“大雅”“国香”的兰谁又会举办兰苑会?没有对“大雅”“国香”的兰的推崇谁又会来参加兰苑会?从这个意义上说,写人物就是写兰草,写兰草也就是写人物,兰草和人物不必硬生生地切割,相反,互为表里,相得益彰。孔子说:“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谓穷困而改节。”(《孔子家语·在厄》)早就讲出了这样的道理。从词中看,词人也可能曾产生过不同于“兰”的精神内质的迷茫。词的开篇写道:“每怜汲汲误芳尘。”尽管词人并没有具体说明“汲汲”的对象是什么,但从“怜”和“误”二字可知,“汲汲”的一定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陶渊明《五柳先生传》里有“不汲汲于富贵”的句子,可以任读者联想。令人欣慰的是:“幸有琼怀酬夙梦。”“琼怀”原意为高洁的胸怀,典出晋 陆云 《九愍》:“兰情馥以芬香,琼怀皎其如玉。”但是,联系《咏兰》诗的“琼芽”一词,我想这里把“琼怀”理解为兰草的代名词也大体是不错的。一个“幸”字可读出词人对“兰”的几多感激,是“兰”拯救了自己,是“兰”的精神洗涤了自己的灵魂,因而有了“实迷途其未远”(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的庆幸。词人无疑在歌颂兰对自己人格的巨大拯救和重塑力量,涵养出“不信吟兰诗会老”的自信!的确,一旦关乎人格和精神,“吟兰诗”怎么可能会老去呢?“吟兰诗会”又怎么可能会老去呢?试看,“兰苑会”上欣聚的尽是像“道玄君”“王右军”“七友八恺”一样的群贤呀,他们不但“泽玉温”,而且“兴起处、晋帖雄文”,自非“虽知而不能言”的“渔工水师”( 苏轼《石钟山记》)可比。可谓人杰“会”灵,风光无限!

读完官军先生的两首诗词,又看向眼前的两盆兰草,觉得它们未能遇上官军先生这样的知音和能“遣墨”之人,委实可惜。于是,竟然又记起唐朝诗人李白的《兰花诗》来:“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这两盆兰草,不光有香气,而且早先也开有花的,不过现在只留着一痕枯萎在绿茎之下罢了。今春,我倒可以学宋朝诗人方回那样轻狂一回:“老子今年忽不贫,价方玉佩有兰纫。一枝半朵悬衣带,肯羡腰间大羽人。”(《猗兰秋思三首》)这是需要鸣谢同事的两盆兰草和官军先生的两首诗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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