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恒忠 吴鸿俊

(接上期）

二、苗族地名文化生境

从人类学视角出发，地名文化是有生命的。苗族这个古老民族、农耕民族、迁徙民族，在历史发展长河中，“楚巫文化”“农耕文明”“氏族文化”的传承以及汉文明的浸润等等，共同构成了苗语地名文化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丰厚土壤。

（一）地理自然生境

1.反映地形地貌、方位等

苗语地名、村寨名中有大量体现地形地貌特征的词汇，包括形状、方位、高度、长度、色彩等。如：“格”（山）、“帮”（坡）、“排”“板”（坪）、“夯”(峡谷)、“峒”（凹）等。

如：凤凰腊尔山镇“柳务豆”（土井）、“板豆怪”（黑土寨）、“高扑”（灰蒙蒙的山）；凤凰千工坪镇“务岔”（两岔河）。吉首矮寨镇“岩科”，其地岩洞多；吉首乾州街道强虎村，苗语地名叫“轮柔”，意为大块的岩石；吉首石家冲街道“匏颈寨”，苗语“匏牙”是撮箕，地形像撮箕。泸溪小章“大排”（塘坪）。保靖堂朗“夯磊”（短溪）。古丈“夯吾”（深溪）。凤凰乌巢河和保靖阿着村，都是苗语“吾竺”的变音，意思是“门前的河流”“水门”。另外吉首还有很多叫“明夯”（大冲）、“明格”（高山）、“代夯”（小沟）的地名。

此外还有反映地域的称谓。如凤凰县，山江镇、千工坪镇大部分被称“忍卡”；千工坪乡局部与吉信镇局部叫“不嘎”；腊尔山镇大部分叫“桂久”；禾库镇“怪扎”。花垣张刀寨叫“不莱”，高岩叫“甲卡”，还有吉首峒河上游统称“明吾”，小河片统称“代吾”，己略片统称“弄吾”（现写为龙午）等，原因与区域内的姓氏、族群、山水环境有关。

2.与动物有关

以动植物命名地名是普遍现象，客观反映了属地动植物资源的历史状况。

如：腊尔山镇的“所德”（取蜂蜜）；两林乡的“板井”（瘦猪）；禾库镇原柳薄乡的“摘芒”（蚊子寨）；凤凰叫“柳芈”（鱼井）的地方多处。

花垣雅酉有两座山“高教”“高交”，都是老虎山的意思。花垣龙潭“大若”（穿山甲）、长乐“仁大猫”（猫儿山）。

吉首市乾州街道“高固麻”（蛤蟆沟），太平镇“夯古村”（蛤蟆冲），己略乡“排达拉”（兔儿坪）；保靖中心一带“仁大其”（野蜂山）。

吉首、凤凰、花垣、保靖、古丈各地还有众多以“东奴”（雀儿峒）、“板奴”（雀儿坪）、“帮奴”（雀儿坡）、“吾奴”（雀儿溪）、“给奴”（雀儿潭）等命名的苗语地名。

腊尔山苏麻河村有地名“叭恰”（水獭崖），是不是湘西过去也有水獭呢？

3.植物瓜果。多与芭茅、芭蕉树、刺、蒿草、果树、报木树、竹子、棕树等有关。

如：凤凰吉信镇和的“山几”（茶山）、“东就”（芭蕉树）、落湖井镇的“蔸攀”（报木树）；禾库镇“拉几”（茶寨）、“高见村”（杉木寨）；腊尔山镇“蔸瓜”的（桃树）；千工坪镇的“炯得若”（七蔸树）、“东哇”（樱桃树）。吉首乾州街道“芒查”（细竹），石家冲街道“板图敏”（枫树坪）；吉首矮寨地名“高所”和古道“夯所”，是棕树山、棕树峡谷之意；吉首己略乡的“课瓦”，弯曲的樱桃树。保靖吕洞山镇“夯吉”（茶树谷）、“格如”（板栗山），堂朗一带“格查”（竹山）、“图搜”（青冈树）、中心的“排不道”（背瓜坪）。花垣双龙镇“图让”（梨子寨）、窝勺“仁界”（杉木山）、补抽“者图叭”（枇杷寨）、“泽瓜”（桃子寨）、吉卫“吉水”（花椒地）、雅酉“朝岗”（花椒岭）等。

（二）农耕文化生境

南方少数民族多为农耕民族。蚩尤的形象史书上记载为“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其中提到了耕牛和“食沙”，有学者认为这个“沙”实际就是稻谷堆。农耕文化体现在地名上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1.与田、地有关。苗语称“田”为“拉”“腊”；称“地”为“鲁”；称家和寨子周围的“地”为“若”。有许多地名与田、坪、塘有关：凤凰县腊尔山镇“板拉”（田坪）、“追高鲁”（村后的地）、“明当”（大塘）；禾库镇柳薄的“禾若”（菜园）；吉首三岔坪有“帮高鲁”（边坡地）；吉首大学正门对面原来叫“腊峒”，青山湾对面的村子现写为“剌筒”，都是“田坪”的意思。

2.家畜。与牛、猪、羊有关，如：吉首市社塘坡的齐心村“构涅”（水牛路）；古丈县坪坝镇亚家村，“亚家”是苗语“鸡肉”的音译；凤凰禾库与花垣雅酉交界处有苗寨名“嘎巴”，汉语意译为猪屎寨，十分精准，也说明了这里原来猪比较多；花垣补抽“排江泥”（放牛坪）；凤凰腊尔山镇苏麻河村“窑扎勇”（落羊洞）等。

3.油、盐。花垣排吾、两河都有“辽究”（盐井）；凤凰禾库镇叭仁村有“辽贤”（油井水），所谓的油井水，是指此地缺水，水贵如油的意思。油井水是专指村里的一口井，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石姓兄弟二人中的哥哥挖到了这口井，没有告诉弟弟，弟弟就负气迁徙出去了。最近几年，湘、黔、渝边境很多石姓苗族来到此地寻根。

4.家什。如吉首寨阳的“堂乐洞”（打铁洞），乾嘉苗民起义军首领吴八月的队伍曾在这里打铁；凤凰的禾库镇“总导”（织布机床）寨，吉信镇三拱桥一带“东晚”（锅底）、“关刀”（悬挂斧头）；保靖水田河“他者”（重叠的碗）；花垣排吾“大老”（打铁）、“柔让”（磨岩寨）。还有麻栗场的“不锣”（背鼓），相传古时一老汉背鼓死于此地。

花垣古苗歌唱到地名“新科不且”，意为新科背秤，传说“新科”是苗区使用衡具的推广者。

（三）氏族文化生境

⑴、与祖先名有关。山名、苗寨名或因祖先而得名。如：腊尔山镇的“山都”村，那里吴姓祖先的名字就叫“山都”；花垣双龙镇“芷耳”“排料”两个自然寨，是石姓祖先两兄弟名字的谐音；还有凤凰山江镇“八公山”“高普山”、保靖吕洞山的苗语名“高剖高孃”，都是阿公山、阿婆山的意思。古丈旦武营、曹家村所在的“阿菩山”，也是祖公山的意思。

⑵、与姓氏、族群有关。如：“卡”是麻家的苗姓，腊尔山镇“夯卡”（麻家的峡谷），花垣补抽有山名“高卡”（麻家的山），吉首十八弯叫“比高卡”（麻家的山），关侯村有“者卡”（麻家弄）；“莱”有一支是杨姓，花垣补抽的“高岩”原音为“高莱”（杨家的山），双龙镇张刀村苗语叫“不莱”（杨家的坡）；“本”是龙姓的一个分支，花垣补抽“大本村”，即龙家寨之意；“瓜”是石家、廖家的苗姓，凤凰吉信镇竿子坪的“果瓜”（廖家冲）；乾州三岔坪和城江村都有“者瓜”，均为廖家寨的意思；乾州仙镇营的“营瓜”（石家营）。还有“肖”是欧家苗姓，“咖”是杨家苗姓，凤凰腊尔山苏麻河寨“斋的肖”即欧家寨，腊尔山镇“板刊”、廖家桥镇“丙咖”（汉语名李子坨），其苗语都是“杨家坪”的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