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胜

湘西山多，却都不大，龟形似的山坡一座座地绵亘着。那山坡上土质贫瘠的地方，长满了茂密的桐树。

桐树生命力强，结出的果实滚圆光滑、绿中透红，酷似苹果。深秋时节，果实成熟了，每个果实可以剥出五、六瓣桐核来。把桐核肉挑到油坊捣碎入榨，在沉重圆滑的油锤撞击下，流出黄澄澄清亮亮的桐油来。桐油具有很好的防腐性，是涂漆木船、门窗、板壁和木质家具的理想材料。同时，桐油还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是治疗腹痛和皮伤的保健良方。

记得有一年的五月，我在湘鄂川黔边界的豪柯山一所留守儿童学校，见到的三位民办教师的形象，就如桐树一样令我难以忘怀。不知何因？这里的人们喜欢称民办教师为“门板”教师。无论生活压力有多大，“门板”从未被压弯脊梁。守着一分清贫，捧出一颗真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挥洒汗水、浇灌心血，是为了什么呢？“我们不能对不住这群孩子啊！”这是“门板”老师的知心话。

留守儿童学校距离县城五十多公里，建在半山腰，除了三位“门板”老师加全体学生，就只有山中的青石垛起的房子。校园是梯田式，三个班六条“地平线”，每条“地平线”都是“门板”砌的山岩。“门板”三天功夫削成的旗杆和山一般高。孩子们心中没有什么比国旗更高的了，飘扬在校园里的五星红旗显得格外光辉鲜艳。山高水低，校园内极为缺水。“门板”硬生生地从乱石堆中凿出一眼井来，井水清凉凉的，他们还在井上砌一自来水塔，山中独一无二。

村小共百来个孩子，来自好几个村。孩子们早出晚归，全部自带午餐。“门板”老师早晨五点多钟起床，去责任田干活，八点钟便准时赶到学校，然后拖着僵直的腿在讲台上站四个多小时。他们下午还要上课，批阅数修改作业。五点多钟放学以后，还要去田间耕作，直至天黑才回家吃饭。饭后，他们在黯淡的灯光下备课、写教案，直到深夜方能入睡。

三位“门板”老师的教龄都是20年以上。虽然县政府将留守儿童学校纳入“公助民办”学校行列，并且落实了“两免一补”政策，可他们的月薪却只有2000元。公办教师享受的生活补助费、医疗费、取暖费、书报费等，他们分文不沾。一些好心的亲友常对他们说：“太傻了！为什么要干这个苦差事？干什么不比干民办教师挣钱多？”每当听到这些善意的规劝，“门板”老师心中的隐痛便会时时闪现，可每当想起那些天真可爱的学生，他们每年成绩及格率100%，优秀率占90％以上时，眼里就滚着泪花，默默把这些隐痛驱散。“门板”老师仍然每天坚守校园，用炽热的爱心呵护着留守孩子们的童年，燃烧自己点亮孩子们的梦想，让山窝里的“小草”成长为“参天大树”。

民办教师就像桐树一样，默默无闻地奉献着，用瘦弱而坚韧的脊梁顽强地支撑起了基础教育的骨架。为了托起祖国花朵的明天，他们无私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2021年，三位“门板”老师终于一次性转正为公办教师，且破格被评为小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