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素净明媚的绣球花。绣球花那清亮的花期,像一个浪漫的故事,诠释了一整个无尽夏。
只记得,刚来山中教书时,见道路旁,有一户山中人家,种了一大株绣球。初夏之时,庭院里开满了浅蓝色的绣球花,那簇成团的花朵,大气、沉静,繁华如一场梦。
我每日清晨,送孩子去附近的幼儿园,总要路过那株绣球。当送完孩子后,我经常站在那痴痴地赏看很久。一日,我终于鼓起勇气,走进那户人家的庭院,想向主人讨要一枝。
这样清白的早晨,空气清新,庭院干净,花木盛满初露。我刚踏进去,只见一位60岁上下的老太太,正走出门来,虽不知我的来意,却一脸温和的笑容。
当我跟她说想要一枝绣球,老人家爽快地答应,马上拿出枝剪,剪下一朵最为繁盛好看的。我手拿着这枝绣球,欢喜地往回走,仿佛手中捧着一个迷人的夏天。
之后,每年夏天,我都会向老人讨要一枝,老人也习惯在每年绣球花开时,等待我去采摘。然后,我会把那枝绣球,习惯性地瓶插在案头的右侧。或许,这些等待、赠予、习惯,也成了一种入夏的仪式感。
但,渐渐觉得,每年夏天,独独插一枝绣球赏玩,还不足以尽兴。我便和同事一起去花店,每人购买了一盆绣球,约定从这刻开始,看谁养得最好。
我仍记得,那天,我把那盆团花簇拥的绣球抱回书房的情景。她纯净的大花团挨着我的发丝、脸庞、鼻息。感觉那刻,我和她呼吸相闻,言语浅近。
我把她安顿在书房的窗台上,常有散光照耀,又适时浇水,她蓝色的花球开得极美,极温润。我每次看书,都会坐在她的旁边,有她相伴,内心清幽。而在那个夏天,她的花开花谢,她的欢畅、平静、脆弱,我都一一见证过了。
而当绣球的花期一过,进入三伏天便有些萎靡;到秋天凉快了,继续繁茂生长;入冬后,叶片落光,我还以为她生病了,却不知这是她抵御寒冷的方式。等到来年春天,她又枝繁叶茂。
只是,到了第二年夏天,同事的那株绣球已经绽放。而我的绣球,到了盛夏都不开花。我疑惑极了,查阅了很多资料,原来我的绣球,光照不足,而且在去夏8月前没剪枝,所以导致不开花。
虽然,这个夏天,我的绣球没有开花,让我有些失落。但,当时唐先生在衡阳做园林设计时,恰巧他负责的广场,在栽种大量的绣球,也剩下很多绣球被丢弃了。所以,唐先生回来时,捡回了十几株。那刻,我竟高兴坏了。
于是,买了好多花盆,把她们细致地种在阳台上。种好之后,我满手泥土地蹲在旁边,看着她们,痴笑了好久。
接着,我跟随《绣球栽培笔记》一书,七月底,给绣球剪枝,秋天后适时施肥,让他们枝干长得粗壮,好越冬。
没想到,第二年深春,这些可爱的绣球都打出了花苞。当初夏一到,我的阳台上开满了绣球,她们清美的花姿,在阴凉下,在阳光里,如同处子般动人。
这刻,让我深信,夏天是最值得欣喜,和慢下来静享的时光。因为,夏天柔情,又看尽世间繁华和喧嚣,却仍坚守自我,就如同这美丽的绣球。
只是,这个夏天太热,一直都没下雨,炎热持续到9月底。虽我每日都坚持给绣球浇水,但仍无法幸免她们死去的命运。十二株绣球,竟晒死了大半,我伤心极了。
唐先生见此情形,安慰我道:“别气馁,可以购买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无尽夏,这个品种不但耐晒,而且新老枝都开花,不需要每年都剪枝。”一听他这样说,我养花的兴致又来了。
赶紧把枯死的绣球清理完,准备好新的花土和盆,等待无尽夏的到来。
又是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她们栽种起来。这次,我总结经验教训,让她们生长在通风、透气、清凉的地方。每个周末的清晨,我都会藏在绣球中,浇水,施肥,除草,和她们聊天,问她们快不快乐。只要她们生长愉快,即便我有些累,也会感到特别高兴和满足。
效果还不错,到了今年初夏,在我的照料下,我的无尽夏都爆盆了。她们一朵挤着一朵绽放,而且有很多种颜色,粉红、素白、浅蓝、青绿中渐染的浅紫。她们簇拥在阳台上,温柔而热烈,绵延至很长,真正是无尽夏。
我常常站在阳台看她们,当花开得太过繁盛时,便会剪上几枝瓶插起来。一枝一枝,盛开在透明简约的花瓶里,极美。
汪曾祺曾写道:“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久了。它们长得不茂盛,想起什么说什么,不说话时,尽管长着碧叶。”
如此偏爱绣球的我,已沉浸在和她相处的时光里,仿佛自己也变成了那枝洁净无尘,又天真淡然的绣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