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鸿升

刘尔一直是父母的骄傲，是父母最得意的作品。他从小读书成绩好，次次都是“三好学生”，经常在各学科比赛中获奖，父母总是在第一时间发布好消息。刘尔大学一毕业就考起公务员，到县里一个业务大局从事工程项目管理。父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简直比王婆还过分！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尔的一个隔房堂舅听说刘尔负责工程项目管理，就缠着刘尔母亲到县里来找刘尔要工程项目，刘尔象龟孙子一样百般解释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帮堂舅把工程项目搞定，并且小心翼翼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给他们买了回程的车票。可是这个堂舅不仅不领情，反而到处讲刘尔一点都不念亲情、不肯帮忙，枉费他以前的照顾，硬把刘尔说成了白眼狼！其实这个堂舅除了碰面时喊过两声外甥外，从来没照顾过刘尔一毛钱。幸好母亲这次全程参与，否则刘尔是百口莫辩。

就在母亲被这个堂弟怄得吐血的时候，刘尔趁机给她上眼药水：“娘哎，您想啊，要是干部可以把工程项目包给自己亲戚的话，难道县长和局长他们都没有亲戚？我要是霸蛮把工程项目给堂舅的话，我就违反了纪律，那是要砸饭碗的，弄不好还会进笼子！而且您敢保证那个堂舅就一定能把工程项目做好？”见母亲不吭声，刘尔又加把火:“小时候你和老爸总是惯着我，除了读书外不要我做任何生产劳动的活，我要是丢了饭碗回来干农活的话，那肯定是讨不到吃的！”母亲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尔啊，你放心，爹娘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乱了！”

自从堂舅事件之后，爹娘变得格外低调，再也没有发布有关刘尔的任何消息，即使有人问起，他们也只是淡淡地说：“刘尔在县里一个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的单位里打杂。”后来刘尔不断进步，由股长到副局长，38岁时当了局长，在这小县城绝对算是混得比较好的了。爹娘对刘尔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有时甚至是鸡蛋里挑骨头！爹娘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进城一趟，名义上是来看孙子，其实就是来反腐败的，特别是母亲从进门开始，眼睛就像老鹰一样满屋子搜查，只要看到有她认为的奢侈品就一定要盘问个底朝天，以确定刘尔是不是受贿了。最开始妻子陆丽很是反感，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今年春节前夕，爹娘给孙子背一大袋紫红薯和永志叔到县里办事，刘尔请他们到一家比较体面的餐馆吃饭，临走时母亲把刘尔拉到一边就是好一番审问：“我都没看到你付钱，是不是挂公家账上了？女老板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是不是背着陆丽和她有一腿？”搞得刘尔哭笑不得，只好掏出手机翻到付款介面送老娘审查。至于女老板之事，刘尔无奈地摇摇头：“我的个老娘哎，您以为所有女人都是我妈，总认为我是最帅的。开餐馆的女老板哪个不是八面玲珑，比阿庆嫂还厉害，为了赚钱对谁不热情？不信您再转回去看看，她对别人更热情。”没想到母亲还真的返回餐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肯罢休。还有上个星期二，刘尔回家乡检查工作，恰好被赶场的母亲看到，她就再也没心思赶场了，盯了刘尔一上午梢，就在刘尔准备上车回城的时候，母亲冲上来就把他拖到个角落边质问道：“不是讲不准公款吃喝、不准坐公车么？你怎么胆子这么大？”搞得刘尔欲哭无泪，只好耐心解释道：“县里有规定，不准违规公款吃喝，但下乡出差凭公函可以吃一餐工作餐；至于不准坐公车是指在城区办事不准坐公车、办私事不准坐公车，至于下乡出差的话，按程序报批后是可以坐公车的。”母亲听后将信将疑，自言自语道：“你不会骗我吧？……”

刘尔回家后想了好几天都没想通：“按讲爹娘对自己管得严是好事，但这么神经质般地管起来就有点不近人情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刘尔连夜赶回老家找爹娘问个明白。母亲也不隐瞒，直言道：“是你高中时的班主任刘老师叮嘱我要把你盯紧了，他讲当年你们班是尖子班，同学都很优秀，光一本就考起了21个，进入社会后也很厉害，但很可惜的是已有3个同学犯了错误、挨了处分，其中1个还进了笼子，他不想你成为第4个！”母亲说完，一家人陷入沉默。好久之后，憨厚木讷、从不多讲话的父亲眼里噙着泪花喃喃说道：“尔啦，想我们老刘家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好不容易才出了你这么个当官的，我们怕呀，我们是真的怕呀，怕你犯错误、怕你坐牢啊！”刘尔听后泪流满面，反反复复地念叨：“可怜天下父母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