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
去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又回到了保靖县城郊外的酉水河边,准备去刘淼家里看一看。多年前,刘淼家曾经因饲养灰天鹅而让酉水河增添了一道亮丽风景。于是,我与湖南广电摄制组的同事,在拍摄电视纪录片《酉水人家》时,把刘淼家当成了一个很重要的拍摄点。这么些年过去了,片中那个有理想抱负,上进心强的年轻人如今过得怎么样,我很想知道。
到了刘淼家后被告知他临时有事外出了,他的妻子小龙接待了我。小龙与当年拍摄节目时的她相比,脸上也有了岁月风霜留下的痕迹。
他们家有了一些可喜的变化。比如,2016年我们来拍摄的时候,汽车只能停在距离他们家一百多米开外的坡上,需要走一段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才能到他们家。可如今一条可以供汽车行驶的石子路,已经铺设到了家门口。
其中最大的变化,莫过于在他们家原来的房子旁边又建起几间新房。一眼望过去,只见房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餐桌,所有的凳子都倒放在桌面上。
餐厅旁边的厨房里是冷锅冷灶。小龙告诉我,他们当时修建这几间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办一个农家乐。农家乐刚开张时生意也红火了一阵,因为他们这里有与众不同的特色菜品,吸引了远近不少的食客。这两年受到疫情的影响,客人稀少、门庭冷落,因此只能暂时关门谢客了。
家里墙壁上挂满了腊肉,就连地下纸箱子里堆放的也是。小龙说她现在主要负责打包快递一些腊肉去外地,外地很多客人都喜欢吃他们家的腊肉,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要从她这里购置许多。
刘淼得知我来后打来电话,要我留下吃晚饭,尝尝他这里的特色菜品,想着等下还要接着赶路,于是婉言谢绝了。电话里他诉说了一些想法,从他的言语中,我隐约感觉到了他的焦虑不安。
与他的妻子闲聊期间,对于他家目前的状况基本有所了解。在纪录片拍完后的这些年,刘淼在事业上发展得似乎并不顺利,受限于一些客观条件的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因此,他总为自己难以达到一般大众眼里的那种成功而心存不甘。
眼看离四十岁已经不远了,刘淼每天仍然忙进忙出的。从他家到县城之间的十几里路上,总能见到他开着三轮机动车的身影,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似的不停地转动,却发现依旧停在原地。
挂断电话后,我思考着,什么是成功呢?成功的社会意义标尺究竟应该怎么把握?像刘淼他们一家人,妻子贤惠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儿子上了高中,身体健康、成长顺利。两口子恩恩爱爱,一家人和和睦睦。家庭条件虽然谈不上优渥富裕,却也是凭借自己脚踏实地的劳动,而达到了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那么,在社会意义的标尺上的成功,刘淼所处的刻度是否有价值?是否有意义?
或许,就刘淼自己而言,对他的生存状态在社会意义标尺上的刻度,他并没有秉持完全的肯定,也就是说,他心里所认可的社会意义尺度,与自己在现实中达到的尺度具有一定的差距。他受制于外部世界对社会意义标尺的向上解读,表现出了因为差距所导致的内心的不安与慌乱。
这让我想起与他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是初春的一天上午,在刘淼家外面的河滩、沼泽地里,野草疯长,绿油油的一片。远处的羊群幸福地吃着草,咩咩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过一阵又一阵野草的清香,不时夹杂着牛粪羊粪自然的气味。阳光下的酉水河清澈透明、涟漪潋滟,船只静静地停泊在河边。
那个时候,刘淼正想方设法让他养的一大群灰天鹅去河里洗澡。只见他手里有一根长长的竹篙,把竹篙横持着靠近地面,推着天鹅们的屁股往前走。几经周折后,天鹅们终于接近了水边。前面几只天鹅被挤到水里,谁知它们刚沾到水,就像松开手的弹簧,嗖的一下弹回,那几只天鹅一掉转头,带动了所有的天鹅都往回跑。刘淼手忙脚乱了,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这批小天鹅刚出生十来天,弱不禁风地它们一直被刘淼养在棚子里精心照料。好不容易遇到气温合适的晴朗天气,刘淼想带它们放个风、洗洗澡。可面对不听指挥的天鹅,刘淼无可奈何、哭笑不得。
实在没有办法了,刘淼和伙计只得抓起一只只天鹅往水里扔,但他俩面对的是密密麻麻一大群天鹅,丢下去的只有几只,“逃出魔掌”却是一群。即便是被丢进了水里的那几只,也是飞快地游向岸边,狼狈不堪地爬上岸,慌不择路地加入到溃逃的“大部队”里。
眼看着岸边的天鹅已经跑远,剩下一只掉队的小家伙被刘淼盯上了,刘淼狠狠地抓起它,泄愤似地说了一句“看你跑”,一把就将它扔进水里。可结果还是一样,刘淼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只小灰天鹅连滚带爬地上了岸。
这些生动有趣的情景,都被记录在纪录片《酉水人家》里,看过让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