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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15日

卖书的老伯

姜再生

过去我是不认识他的,后来因为共同的爱好,才碰巧和他相识了。

一个夏日的中午,我下班回家,途径犁头嘴。那日正巧赶场,街上来往的人很多,也很热闹,街两边屋檐下摆满了摊,人行走在其中也很困难,前行的步子速度缓慢。上了犁头嘴,往右手拐进其中一个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我的家。

刚走到那,我发现这里多了一个摊位。摊位很简易,一边一架四脚矮条凳垫起三四块木板,木板上摆着几溜行书。

爱看书的我不自觉地被这个书摊所吸引。来到书摊前,蹲下身子,拿起摊上的书本翻阅着,这本翻翻,那本看看,挑选着。如果有我喜欢的,立即用手拥在胸前再也不愿放下。不一会便从书摊上挑拣出十来本书,问老板,“这书怎么卖?”

“每本2块钱。”老板回答。

我拿起书看了看,书有七成新,且都是我喜欢的。我二话没说,也没和他还价,就付了钱。这时我才发现,摊位老板是位老伯,大约七十岁左右,头发已白,肤色黝黑,脸型瘦长,饱满的额头上被日月风霜刻画了几道粗粗的皱纹,看起来很面善,此时,我说了一句:

“这么便宜?”

“那我该多喊点价。”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我不好意思地连忙解释,不自然地使劲把所有的书抱在怀里,怕他临时涨价要我退回书。

“莫紧张,放心,我不会乱喊价的。”

他的眼神犀利,一下子把我的心思猜了个透。便不自觉地心有点发慌,觉得脸面有些发热。为了掩饰心虚,我问了他一声:

“下场还来么?”

“不来我老汉做什么去呢?”他反问我,我应付了一声,算是向他答话,我手里拿上书,乐呵呵地钻进小巷回家去了。

那天意外地收获了这十本书的我心情特别好,回家后把书铺在书桌上,忘乎所以坐在那里看了一下午。

老伯很守信,每逢赶场日都会来,我也会放下手头的事,抽空特意跑到书摊前,一站就是大半天,最后从书堆里选出几本心仪的书,丰富我书柜里的藏书。

久而久之,我成了他的主顾。照顾了他生意的同时,我也收获了一份快乐,他也欢喜我这样的人。如此来往几次后,我认识了他,他相信了我,有时手头不便,他会让我先将书拿回去,下场再还他。

老伯是浦市河对面球草人,姓熊,他有3个儿子,且各自都有了孩子,该是个享受天伦之乐的人。然而老伯闲不住,便三乡四邻地去收收破旧,挣点小钱。用他的原话讲,好玩,弄口茶钱。说完还不忘嘿嘿笑两声。

我有次问他,“你儿孙没给你钱花?”

他自豪而骄傲地给我讲:

“我儿我孙很孝顺,每月都寄钱回来,要我莫舍不得用。”说到这里,他还不忘将衬衣提了提,摸了摸,笑眯眯地又讲道,“喏,这不就是他们刚买给我的。我现在不缺钱,我就是搞好玩。”

是啊,不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如此惬意。我目光中透露出些许羡慕来。

我不由地又问他,为何卖起旧书来呢?

卖旧书的老伯笑了笑,没有回我的话,见来了个戴眼镜的人,赶忙招呼他的生意去了。我又追问一句,他才慢慢对我说起了故事。他在收废品中,收得很多书,有的还是新的。他想着多可惜呀,就试着卖,谁知真有人要,搞着搞着,觉得蛮有趣的,慢慢地上了瘾。先是在孝坪卖,后来跑辰溪,再后来就到了浦市。

后来我也与老伯一样来了瘾。浦市五天一场,我必去犁头嘴,必到老伯的旧书摊去淘宝。在他的书摊上,每回都给我惊喜。收获满满的我回家后,便坐在卧室的桌子旁,慢慢地用手把卷角捋平顺,再用牛皮纸包装,不也成我的新书了吗。

我从熊老伯旧书摊上淘来了许多好书,比如: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司汤达的《巴马修道院》,司各特的《密得洛西监狱》,夏尔·德·高斯特的《乌兰斯匹格传奇》,阿·托尔斯泰的《艰难的历程》上中下册;又比如:《中国通史简编》四册,《茅盾短篇小说集》,汪曾祺的《晚饭花集》,许地山的《春桃》等等。虽说这些书都是二手的,是三四十年前的老版本,可我也视若珍宝般地接受和加以爱护,去读它们,书给了我无限快乐和美的享受。

有几次赶场,熊老伯没来浦市摆旧书摊。从犁头嘴回来后的我,总感到有种失落和担心。是不是老伯病了,还是在收废品的路上摔跤受伤了?我揣着各种疑问,想等下次赶场去那里再看他是否来了,问问最近是什么情况,好让我惶恐的心得以安慰。

就这样过了半年的时间,那天是礼拜天,我和妻子去了趟犁头嘴。还没到那里,我远远地望见书摊儿又摆出来了,熊老伯坐在书摊后,边喝茶边与人聊着什么,看神态,他精神得很。我眼睛一亮,像终于卸去了心头的大石般,高兴地与他打着招呼。他也对我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我与老伯坐在一张小条凳上聊着天。我问他去了哪儿?他说他什么地方也没去过,用手指指了指眼边,那里显然有了一块新的疤迹。他讲他在地边还真的被一根滕绊倒了,枯树枝戳进了肉里,差点使他瞎了眼。

原来是这样。

我安慰他,给他讲,今后做哪样都要注意安全。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次我依然还是从摊子上淘了两本书,还给了他五块钱,边说不要找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抽出一块钱递给了我。

这就是我的忘年之交,一个卖旧书的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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